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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绸之路文化身份的多元价值

2014-04-21
来源:中国艺术报 曹保明

  丝绸之路文化身份的多元价值

  ——关于东北亚丝绸之路的思考

考察“丝绸之路”上的长白山区临江的望江村

考察渤海朝贡道新安遗址(抚松)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丝绸之路”文化发展观念在世界引起了极大反响。路,是一种语言,丝绸之路,是人类文化的一种自然述说、历史述说、文化述说,千百年来,它具体存在于中西方这条漫长而久远的地域上,向世界向人类述说着它的独特感悟。日前,在太湖文化论坛2014年巴黎会议上,中西方学者就“丝绸之路”文化这个独特的话题,进行了多方面的论述,向云驹先生在闭幕式上,发表了《古丝绸之路迈上了一个新的文化起点》的文章,对会议进行了总结。这不禁使我想到,其实“丝绸之路”作为中西方文化话题,它不单单在全球7000公里上连接世界,更在具体的意义上连接国内各个省份和地区,它的起点“长安”(今西安)是通往中亚、西亚,最后到达希腊、罗马的起点,其实更是中国南北方经济、文化、政治发展的重要中心,它的文化身份非常的明确和明显,而且“丝绸之路”文化的概念同样可以用于推动和带动中国南北方、东西方文化和经济的繁荣,对于历史文化的挖掘、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抢救、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中国地域文化的梳理和整理,这已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文化动因,而且这完全是由“丝绸之路”文化身份所带来的巨大文化内涵所决定的。

  丝绸之路文化身份,是以文化的交流作为自己最具代表性的特征。自古以来,中华民族就是一个开放的、进取的民族,对于任何先进的事物,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平民百姓,都是思于寻觅,勇于前行,完成交流,勤于传承,于是有了“丝绸之路”文化,并通过塔克拉玛干,穿越帕米尔高原,到达中亚、西亚,最后来到希腊和罗马,就这样使丝绸之路成为全人类的文化遗产。而丝绸之路又是一条放大的文化带,古往今来有多少条连接着“西土”长安丝路起点的“丝绸之路”把文化、特产、政治、思想、民俗、风情带往长安,输往长安,又从长安走向世界,反之,长安的政治、经济、文化、民俗、风情又是怎样生动具体的影响着通往这条路和这个起点的民族和地域呢?也许谁也说不清楚。“东北亚丝绸之路”就是这样一条连接西土长安,并通过它直接主导和影响着东北地区民族、经济、历史、文化的重要之路,我们称之“北丝绸之路”,或东北亚丝绸之路,又名朝贡道。

  2013年2月,我曾与向云驹先生、中国民协副秘书长张志学先生等,共同组成“长白山人参文化之乡”考察组,来到位于长白山腹地的吉林抚松,特别有幸的是,我们亲历了“东北亚丝绸之路”(抚松的“朝贡道”段),第一次亲自触摸了“丝绸之路”文化概念下的文化存在,而且我们也认同作为“北丝绸之路”与中原丝绸之路的重要关系,是扩大了“丝绸之路”的原有文化概念,激活了“丝绸之路”地域的固有观念,并且深刻地认知到,其实在中国国内的许多省份都与中原丝绸之路有着重要的文化关联、历史关联,这正是中华民族地域文化的特点,这也使得“丝绸之路”文化真正的内涵和意义进一步开始让世界共享、让中国共享,令丝绸之路的思想观念起到了引领中华民族文化发展、地域发展的重要作用。这使得丝绸之路的文化身份更加明确具体,并且具备了可以引领中国地域文化发展的独具条件。

  追溯至久远的年代,我们展开《渤海国志》发现,唐和渤海时期,北方一下子鲜活起来,渤海王追求舒适奢侈的中原宫廷生活,他要带上礼物去那个神圣的长安,这使得渤海与唐建立了血肉的联系。贸易活动的空前繁华,使渤海与周边民族、国家的往来,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密度,在这里,竟然有通畅的“道”穿越北方,到达中原,甚至穿过塔克拉玛干,翻越帕米尔,到达中亚、西亚。唐和渤海时期的朝贡道又称东北亚丝绸之路,它诞生在东北广阔的平原和山林江河之间,广泛地联接着中原并通过它与东西南北四面和周边的国家沟通。东北亚丝绸之路的朝贡道共有五条,第一条称为“鸭绿道”,就是由渤海都城前往京师长安,先到西京鸭绿府(今日临江),然后乘船顺鸭绿江而下,抵达泊汋口(大浦石河口),再循海岸东行,至都里镇(今旅顺),继而扬帆横渡乌湖海(渤海海峡)到登州(今山东蓬莱)登岸,然后从陆路奔往唐京长安。第二条称为营州道,又叫长岭道,是渤海与唐朝东北地方管理机构之间政治经济往来的主要路线。营州(今辽宁朝阳)是唐王朝经营东北地区的重镇,唐中期以前是营州都督府所在地,后为平卢节度使的驻地,代表唐朝管理渤海等东北少数民族,唐贾耽称之为“入四夷之路与关戍走集最要者”。其路线是从渤海都城出发,经长岭府(今吉林桦甸苏密城),沿辉发河,至新城(今辽宁抚顺),然后经现在的辽西北镇抵达营州。第三条为契丹道,又称扶余道,是渤海与西面诸民族往来的交通路线,经渤海都城出发,越过张广才岭,抵达海西重镇扶余府(今吉林农安),再西南行进入契丹地区,至辽河流域的契丹腹地(今内蒙古巴林左旗一带)。这也是当年阿保机率领契丹军队自扶余府攻打渤海上京的往返路线,是渤海与室韦、乌罗侯、达末娄等部交往的重要交通干线。第四条为日本道,又称龙原道。龙原道是渤海赴日本的重要交通线,先由渤海都城到达东京龙原府(今吉林珲春东),继续南行至盐州(今俄罗斯克拉斯诺)港口,由此乘船渡海去日本。海路有两条线,其一是筑紫线,自盐州出发,沿朝鲜东海岸南下,过对马海峡,到达筑紫的博多(今日本九州的福冈),当时日本处理外交事务的太宰府设于此。其二是北线,从盐州出发,东渡日本海,直抵日本的本州中部北海岸的能登、加贺、越前乃佐渡等地。752年首创这条航线,是渤海与日本之间最近的航线。走这条线,只要掌握季节风后,海难事故大大减少,这条道成为后期渤海与日本之间主要的航线。第五条为新罗道,又称南海道。南海道是渤海与新罗的交通线。渤海去新罗必经南京南海府,有陆路与海路两条线路,海路始发南海府的吐号浦,沿半岛东海岸南行,直达新罗各口岸,途程较短,又紧靠海岸,是一条较为安全的航线。陆路由东京至南海府,向南渡泥河(朝鲜龙兴江)进入新罗界。唐贾耽在《古今郡国志》中记载,从渤海东京龙原府到新罗井泉郡(朝鲜咸镜南道的德源)中间有39驿。唐制15公里为一驿,全程585公里。这条交通路线峰峦起伏,关山险阻,是一条崎岖的交通线。渤海在几条主要交通干线上设置驿站,负责政令、军情的传递,往来官员、使者的接待,以及驿马的管理、车船保养等事务,而且建立了“乘传”制度,由驿站为来往官员、使者提供“传马”或车辆。由于带有北方贡物多是本土的特产,包括珍珠、玛瑙、玉石、人参、虎皮、松子、昆布、中草药等,带回的就是更为中原人认为是珍品的陶瓷、丝绸了。那里,北土之人如能得到一块丝绸,就认为自己是一个高尚的人、见过世面的人,会被更多的人崇拜和敬仰。于是,丝绸就这样从南走到了北、从西走到了东,而这条路也被称为名副其实的北丝绸之路了。唐又以博大的胸怀,促使和接纳渤海使臣,使“朝贡道”完全连接着中原的丝绸之路,连接着长安,我国北方的河南、山东、辽宁、吉林、黑龙江就这样与丝绸之路的起点长安有了实质性的关联。

  丝绸之路文化是珍贵的自然文化、地理文化、历史文化和人文文化的总和。仅以贡品文化为例,丝绸之路贡品文化使人类对自然的保护和科学的认知达到了顶峰。包括人参、松子和中草药采集都有一整套科学的程序。丝绸之路贡品的采集文化,是人类认识自然、走进自然的重要文化历程,已成为人类认知自然的文化瑰宝。同时,草药采来后,在筐、袋子中摆放时的顺序、位置、手法的轻重,都是一种文化。在民间,还有大量的采药故事和传说都是丝绸之路文化的珍品。

  采集方式文化和朝贡信仰文化,产生于典型的丝绸之路文化范围,促进了文明的高度发展,具有极强的保护自然和尊重自然的科学性,如松子的采集,前期是“砍倒大树”采,后来渐渐地发展到人要务必设法上树,由枝取下松塔,而后来,为了鼓励采集者采集松子,嘉庆十七年(公元1812年)规定,凡上树采塔之人发给老羊皮5张,自制皮衣和皮裤;同时,也推动了上树工具的发展,使东北的“铁匠”文化开始丰富起来。铁匠们发明了“猫爪”(一种铁制上树采松子的专用工具),还包括“扎子”等铁器。至今在北丝绸之路沿途仍有许多铁匠村、铁匠屯存在。铁匠业在贡品松子的采集历程中,全面推动了北方铁业的发展,使铁匠的手艺花样翻新,以至在北方冶铁业、打制业、烘炉业、焦炭业,都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完整的铁业文化在唐、渤海以及后世几代使东北民间主要工业、工艺和手艺已成为突出的文化类型。

  丝绸之路文化和朝贡文化的发展极大地促进了中华民族文化的创造,形成和诞生了最典型的东西方文化交流的成果,使东西方民族礼仪和民族文化的发展产生出灿烂的成果,如“秧歌”的诞生就是由丝绸之路文化和“朝贡文化”所引发的文化成果和文化结局。秧歌,在东北又叫“踏锤”。踏锤,是一种舞蹈的名称,是指各个驿站、卫所、车店、马驿里都备了许多女人,她们全部效仿大唐那些标准女子的样子,以丰乳肥臀为美艳,梳起如大唐女子般的高高崇于头顶的发髻,穿着宽沿大袖的艳服,胸口宽宽地敞开,专门等待着马帮的驮夫们到来,陪他们去跳舞、欢悦,于是产生了这种集体式的欢快舞蹈。踏,是指人的脚拼命地踏向大地,跺向土地;锤,是把那激烈雄壮的脚像“锤子”一样,“砸”向、“捣”向土地,顿时,千山万谷间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响动,人和自然都淹没在震动的空间里。这些女子还有一个顺其职业的名称——踏娘。踏锤,就这样在离大唐万里之遥的北土渐渐地出了名,踏娘的身价随之增加百倍,而一种文化“踏锤舞”从此诞生在北方岁月的历程中,而且极似大唐舞。如果没有大唐,如果没有渤海国的仿唐,如果没有渴望的驿夫,如果没有激情如火的踏娘,踏锤舞便不会生成。舞蹈生成的原因,一是理想,二是激情,二者缺一不可,而舞蹈从此成为历史和文化的述说和岁月的刻写。

  文化的形成,完全离不开民族的学习和文化的认同。今天,我们在认真总结“丝绸之路”文化价值之后,不能不由衷地感受到,其实这样一种文化所带来的文化思考更加具体、更加鲜活,是推动整个“丝绸之路”文化带上各民族各地域文化发展的鲜明议题,有“点”,有“面”,有很强的文化操作性,又使得人类对历史、自然和文化遗产的抢救和挖掘有了准确的出发点,能够更快地进入人们的文化视野,这将在社会生活中,使人更加注重历史和传统、热爱自然和地域,这是今天的生活对“丝绸之路”文化身份的认知和普遍接受。

  其实,许多创造性的文化都自然地保留在丝绸之路文化上了。使用丝绸之路文化将大力调动我们对自然、历史和文化的传承与保护。在北方丝绸之路的沿途,有大量从前的“丝路”村屯在闲置,文化被淡忘,记忆在减退,甚至人们无从去了解和认知它曾经的文化存在和生动的历程,如长白山区临江(从前西京鸭绿府)的望江楼村,如一处处“丝路”上的哨口白马浪、马市台、沙河口、大长川,抚松的新安乡、官道岭、老道槽子等等,这些“丝绸之路”地名和文化都刻写在记忆中,生动地保留在自然里,一旦人们认知和明确它的文化身份,他的文化价值将顿时增生,人们可以顺理成章地恢复、开发、建设、使用,于是这种历史和文化被重新复活,一个新的文化存在被今天的思想所唤醒,一个不同的历史时期也随之到来。

  这条巨大的文化带展现在人们面前,无论是政治上的融合与团结,无论是历史上的交融与往来,无论是文化上的学习与借鉴,无论是民族间的发展与创造,丝绸之路文化都会给我们带来深深的思考,我们完全而且应该主动地使用“丝绸之路”文化观念,借助这个重要的人类文化遗产的价值和精神力量,形成一种新的文化能力,以丝路文化形成的精神丝路文化、思想丝路文化、文化丝路文化资源,去推动中国地域文化的繁荣与发展。


[责任编辑:徐明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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