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永勝

　　李克強總理最近在天津夏季達沃斯論壇上的演講有很多看點，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條政策宣示——中國經濟不能靠「強刺激」，而要靠「強改革」。如果說，強刺激是輕易不可用的「興奮劑」，那麼，強改革才是促進經濟健康發展的「良方妙藥」。

　　強刺激如同「興奮劑」

　　「不靠強刺激而靠強改革」，是李克強擔任總理後發展經濟的一貫思路。在李克強接掌國務院僅僅三個月後，巴克萊資本公司就提出了「克強經濟學」的概念，其基本內涵有三大支柱：政府不推出刺激經濟的政策，並逐步縮減國家主導的投資行為;大幅削減債務，降低借貸與產出比;推行經濟體制的結構性改革，以短痛換取長期的可持續發展。

　　李克強在天津達沃斯論壇發表的演講其實是其既往政策的重申，而之所以再次強調有其現實原因——中國經濟在經歷了30多年高速發展之後，已經進入新階段、新常態。這個階段有很多特徵，最突出的就是經濟增速開始放緩。這本來是經濟規律的正常表現，但方方面面仍然感到了諸多不適。其中，企業反映最為強烈：商人們覺得錢不那麼好賺了，款不那麼好貸了，市場也不那麼容易拓展了。於是，希望政府搞強刺激，甚至再來個幾萬億投資的聲音頗有市場。

　　在商言商，企業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但作為負責任、有擔當的政府，要站在國家長期發展的歷史和戰略高度，決不能只圖一時之快而追求當下政績。出台強刺激，好比給經濟注入一劑強心針，確實可以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但其實質卻是服用「興奮劑」。眾所周知，運動員服用興奮劑可立即提高成績，但科學研究亦證明，這會對人體機能造成長久性損害，後患多多。

　　所謂強刺激，主要方式不外乎兩種。第一種是大幅提高政府公共財政開支，投資基礎設施建設;二是實施高度寬鬆的貨幣政策，增加市場流動性。以前者而言，任何一個政府的財政儲備都是有限的，其實質是「吃老本」，因而不可能作為常規化手段。第二種方式則是通過利率槓桿放寬銀根或實施貨幣超發，更會帶來嚴重的通貨膨脹和大量銀行呆壞帳的後果。事實上，前幾年推出的4萬億投資，其不良後續效應直到現在仍在艱難消化中。

　　「創新」已成核心戰略

　　所以，除非經濟到了雪崩局面，強刺激手段決不可輕易動用。上世紀30年代美國經濟大蕭條期間，時任美國總統羅斯福確實動用過強刺激手段，並取得了良好的經濟和社會效果。但今年上半年中國經濟仍保持率7.4%的高增長，這跟當時美國的情況有天壤之別。在這種情況下，輕易服用「興奮劑」無異於飲鴆止渴。

　　既然強刺激性質如同「興奮劑」，那保障中國經濟可持續發展的「良方妙藥」又是什麼?李克強總理回答非常明確：「以結構性改革促進結構性調整，用好創新這把『金鑰匙』，力推進體制創新和科技創新，使中國經濟保持中高速增長，邁向中高端水準，打造中國經濟升級版。」李克強把「創新」、尤其是體制創新提到了核心戰略的高度，這當然是有的放矢的。

　　改革重頭戲還在後面

　　體制創新，或者說體制改革，其重要任務就是避免或減少發展阻力的出現。消減政府自身的權力，就是李克強總理開出的一劑藥方。李克強上任後，大刀闊斧地對政府審批權力動手，據他透露，新屆政府總共掌握有1700多項行政審批權力，迄今已削減掉600多項。不僅如此，李克強還明確提出「政府要帶頭自我革命」的口號，承諾說「簡政放權是『先手棋』，那麼制度建設就是『連環炮』」。不難看出，中國行政改革的重頭戲還在後面。

　　事實上，這樣的做法已經產生非常明顯的效果。據李總理透露，今年3至8月，全國新增註冊企業比例同比上升61%。由於這部分新增企業多為中小企業，其吸納就業的能力特別強。所以，今年1至8月份新增就業崗位已達970多萬，全年任務就此基本完成。顯然，簡政放權的紅利已經凸顯，只要堅持下去，這樣的紅利只會越來越突出。

　　「強改革」精髓在於擔當與責任

　　當前，中國經濟發展的最佳路徑選擇，並非難以取得共識的經濟學課題。如前所述，以當前中國經濟狀況，「摒棄強刺激，力推強改革」，其合理性已經非常明確。這可以說已成為上至高官學者下至庶民百姓的共識。一些人之所以一再呼籲政府推出強刺激舉措，原因並不在於認識層面，而在於利益層面。不僅是企業，政府亦同樣如此。別的不說，這至少是政府獲取廉價政績的最討巧方式。以中國現有財政能力，拿出個幾萬億來直接投資，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保證經濟高增長好幾年。相反，如果代之以強改革，理順方方面面關係，卻會引發當前及今後一段時間的陣痛，中央政府亦會承受相當大的壓力。

　　但亦正如前賢所說，「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既然已經選擇方向，就應有相應的擔當意識。「強改革」的精髓不僅在於經濟層面，更在於政治層面，它不是發展經濟的某種技巧和策略，而是敢於擔當的政治道德。一言以蔽之，其實質就是不再追求浮華虛幻的當下GDP業績，代之以求真務實，為國家人民謀長久福祉的責任感和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