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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波斯卡的诗是一种委婉的反抗

2014-11-19
来源:晶报

辛波斯卡

11月16日晚,一以“向大师致敬——辛波斯卡诗歌分享”为题的读诗沙龙活动在深圳旧天堂书店举行。青年诗人、批评家、辛波斯卡的译者胡桑主讲,同时参与活动的还有知名诗人陈东东和七零后诗人蒋浩,以及部分深圳本土诗人与诗歌爱好者。

辛波斯卡被誉为“诗界莫扎特”

辛波斯卡(Wislawa Szymborska)1923年生于波兰小镇布宁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她擅长以幽默、诗意的口吻描述严肃主题和日常事物,以诗歌回答生活,是当代最为迷人的诗人之一,享有“诗界莫扎特”的美誉。1996年她成为文学史上第三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女诗人。

2012年2月1日,88岁的辛波斯卡在克拉科夫于睡眠中故去。其后,她的诗集《万物静默如谜》中译版在中国出版,且在极短时间内成功销售出十万册以上,几乎成为当代文学类书籍的一次出版传奇。该书也位列第十三届深圳读书月年度十大好书榜单。这也使得辛波斯卡成为近年中国读者最关注与喜爱的外国诗人,她的许多作品也已成为脍炙人口的诗篇。

当谈起翻译辛波斯卡的诗集由来时,胡桑说,2012年下半年他正好在德国,顺便去看了辛波斯卡所生活的城市克拉科夫。辛波斯卡后半生基本生活在这个充满古城堡气氛的城市,当时包括她的好友波兰诗人米沃什也住在这座城市。

“但她选择住在城堡外的筒子楼,她想接触到普通人的生活,从而来感受到这座城市最深处的东西。因为二十世纪的波兰是生存在社会主义与民主共和制度的历史夹缝中。”胡桑说,读懂辛波斯卡的诗,需要在内心有一种准备,不能仅仅是把它当做一种抒情艺术来欣赏。

其实,“二战”以后,她的诗站在整个历史的废墟上看,是一种重新去描写个体如何面对当下生活的感受。如果带着历史废墟的荒芜感来进入辛波斯卡的诗,就会读出另外的感受来。

“她对生活是真挚的”

诗人生活所处的历史背景固然对辛波斯卡的诗塑造很重要,但是对她影响最深远的还是她的丈夫。胡桑说,她的第二任丈夫科尔内尔·费利波维奇也是一名作家,二战期间曾参加地下抵抗运动,不久被关进德国集中营,战后被解放回波兰,随后从事小说创作,1990年去世。他在辛波斯卡的内心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尤其是1993年的诗集《结束与开始》中有着关于她对丈夫的回忆、对过往岁月的沉思、对命运的恐惧,以及由此而来的对生命的澄澈领悟。

“我也认为读辛波斯卡的诗,有时要去感受她曾经历的生活世界。不管是她脆弱的情感世界,还是她经历过阴暗的历史背景。但诗人所描述的现实生活,其诗的风格可以是不一样的。”

“她对生活是真挚的,这跟很多欧洲现代主义诗人不太一样,正如米沃什说他们特别关注形式和自我内在的情感。辛波斯卡是一个不喜欢宣泄内在情绪的人,写作形式也不是特别约束。”胡桑说,辛波斯卡和米沃什被称为波兰诗坛的双子星座,辛波斯卡的诗很轻盈,但米沃什的诗很沉重,两个人诗的风格不一样,但目标是一致的,只不过辛波斯卡选择用轻盈的方式表达米沃什笔下那个沉重的生活。如辛波斯卡的诗《在一颗小星下》:“言语,不要怪罪我借用了庄严的词句/又竭尽全力让它们变得轻盈。”尽管是沉重的话题,但是她希望用轻盈的方式去反思。

辛波斯卡对生活很热爱,胡桑去过辛波斯卡的故居,发现她喜欢在家里收藏很多小抽屉,据说有几百个,抽屉里放着她旅行时从各个地方买来的小玩意。

胡桑说:“她也是一个烟鬼,生前有收藏着各式各样的打火机,她觉得对身体的肺有着敏感的感觉,因为诗歌是发出声音的艺术,她想通过肺的敏感重新感受到诗歌的节奏,所以她的诗节奏感很强,很适合朗诵。”

喜欢在生活的细节中提炼语言结晶一首什么样的诗才能让读者为之触动,我想诗与生活的联系分不开。胡桑说:“辛波斯卡的诗一直尝试着能够贴近生活,所以她的诗容易读懂。她是喜欢在生活的细节中提炼语言结晶的诗人。”

辛波斯卡认为诗是跟人沟通的方式,诺贝尔文学奖对她的授奖词:“她的作品对世界既全力投入,又保持适当距离,清楚地印证了她的基本理念:看似单纯的问题,其实最富有意义。”

为此,胡桑认为辛波斯卡真正把生活的反讽言语运用到了极致,在《一颗小星下》有一句诗是这样的:“我为小回答而向大问题道歉”,在巨大的问题上,她选择用细微的视角来延伸到巨大的事物,所以她的诗是以小来反讽大。有个美国评论家说辛波斯卡是坚持以个体的自由来反抗集权社会下的言论。

其实,辛波斯卡的诗大致可分为两个时期,1957年之前的诗大多是为政治宣传所利用。胡桑说,但是,在1957年《呼唤雪人》出版后,她试图着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些诗包括对当代生活的敏感、个体对自由生活的把握,重新进行抒写生活。这首《被激怒的缪斯》最能体现出她的想法!“幸运的是我知道/应该怎样去对待这种沉默/如果我甚至不敢/去触及带刺的玫瑰/我又怎能容忍/雄壮的诗句向我尖叫/令人惊恐不安的担心/你为何这样来对待我……”(林洪亮译)

这种对当代生活的敏感,体现在辛波斯卡写到女性的嫉妒的诗时,因为太近了,其实是无法接近的感受。胡桑用辛波斯卡的诗举了两个例子,《我太近了……》讲到女人跟丈夫太接近了,但好像中间隔着另外一个女人。包括《火车站》表达也是一种嫉妒之情,写了另外一个女人出现在两者之间的感受。

呈现汉语中真实的辛波斯卡

晶报:您想给读者展示一个什么样的辛波斯卡?我觉得诗人应该是在原本边缘的位置,诗留给后人评价。

胡桑:从内容上,我当然希望读者看到她对一首诗处理得较为从容,言之有物。所以今天我选择朗诵她的《音乐大师》,人死去之后被人遗忘、淡出人们视野的悲凉处境。我希望这些是与我们生活经验有摩擦的、有关联的诗。

另一方面,我希望还原辛波斯卡是一个有自己语言追求的诗人,所以我几乎采用直译的方式呈现出诗的原貌。如果是意译的话,就会把自己很多的情绪带进去,反而适得其反。当然,我在译诗时,依然保留着其诗比较质朴的语言,有张力的修辞,从而去呈现出汉语中真实的辛波斯卡。

晶报:其实,很多文艺青年对辛波斯卡的诗不陌生,尤其是她关于爱情的诗,更是受到大众的喜爱。

胡桑:大众对辛波斯卡的诗接受和辛波斯卡对自己的诗追求还是有所偏差的。可能辛波斯卡的诗流行起来更多是因为主流媒介的推波助澜。像电影《向左走,向右走》中就出现辛波斯卡的诗《一见钟情》,所以给读者印象中辛波斯卡的诗有一个固定的观念,但是她有大量的诗是不符合的。

晶报:早年辛波斯卡的诗往往有隐含的政治含意,如诗集《存活的理由》(1952年),这些早年的诗作在您的翻译作品之中吗?您是怎么看待诗人的作品为同时代的政治做斗争?

胡桑:辛波斯卡曾经生活在波兰社会主义发展时期。1957年以前的诗她都基本否定了,几乎是歌功颂德的,她曾对斯大林进行赞美,都是口号。辛波斯卡选择自己的诗歌时,几乎已经把那些诗淘汰了。我觉得她的方式不是斗争,而是一种比较委婉的反抗,对集体化生活的抗拒。她的诗一般都在写个体生活的真实处境,所以她的诗几乎用小回答来对抗大问题,用细节的生活去委婉的拒绝,或者退缩式的反抗。

晶报:很多伟大的诗人作品,与他们所在的时代背景分不开,如果抛开历史背景,纯粹来看他们的诗作,也很平庸。您怎么看?

胡桑:这个问题属于现代主义的诗歌,你会发现很多古典的诗歌不需要跟时代背景发生关系才能解读,像古希腊的一些诗歌,甚至荷马史诗,你也可以剥离那个历史背景,单纯从一个文学角度来看这些诗也是很伟大的作品。

晶报:辛波斯卡的第二本诗集《自问集》(1954年),政治主题的诗作明显减少了很多,直到《呼唤雪人》(1957年)出版后,她的诗主题更多面向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历史,人与爱情的关系。您在翻译的过程更看重辛波斯卡的诗哪一方面的主题?

胡桑:因为辛波斯卡的主题特别多,我比较喜欢的是她跟个体的关系,像《音乐大师》、《回家》、《告别风景》,等等。

晶报:您怎么看辛波斯卡的诗与生活的联系?

胡桑:辛波斯卡大部分的诗歌,都是来源生活细节的切入和感受,比如看到打火机,就会想到打火机自身的过去和未来,被谁用过。至于她的诗歌与生活的关系,首先,写作之初是来源于生活,但是没有完全贴着生活走。她的诗刚开始可能是一个具体的物像,往下走就会游走得特别远,就是把一个人或事物各个层面都写出来。她的诗很少写一个细节,很多细节都交织在一起,所以她的诗只有一个主题很少。她的诗是让人看到生活有很多可能性,不是由某种声音可以固定下来的。因为很多集体的声音很容易把生活空洞化了。

[责任编辑:宋斯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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