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转地心引力》
《迷失》
◎深圳特区报记者 孟迷
形体剧《迷失》、《外套》，多媒体剧《朱丽小姐》、《上街的动物和孩子们》，纸电影《奥德赛》，以及刚刚在北京、上海、深圳三地收官的“国际形体戏剧季”……随着短短几年内各前沿戏剧邀请展的出现，不少目前国际最活跃的顶级先锋剧团将融合了形体、舞蹈、多媒体、装置等元素的戏剧带到中国，让习惯了传统戏剧的观众突然有了“脑洞大开”的感觉，舞台通感仿佛制造了一个虫洞，让观众一下子从三维空间进入五维空间，可以随意穿越“心”际。
而就在今明两晚，又一出足以刷新传统戏剧观念的《反转地心引力》将在深圳华夏艺术中心上演，在一方小舞台上，反转大地球与固执人心的万有引力。
形体戏剧离舞蹈比默剧更近
从《外套》到《迷失》，以形体戏剧著称的英国壁虎剧团时隔四年又来中国为观众带来戏剧颠覆。与《外套》一样，在《迷失》的舞台上所有语言都是失色，他们表演了所有无法言传的情绪，表演了脑电波的电光火石，表演了记忆是如何被一层层拨开，表演了记忆中的亮光、亮光中的亮光——对于有的人而言，记忆是诗歌是音乐是文学，而在这里，记忆是生命的分解动作以及它们的无限种排列组合。但与《外套》不同的是，演员的表演方式实现了从形体到舞蹈的升级。
“形体戏剧是伴随着现代舞蹈与现代剧场的交互创新而产生的一个新的变种，它离舞蹈比离默剧要更近。”邀请《迷失》来华巡演的爱丁堡前沿剧展策展人水晶告诉记者，“舞蹈剧场”创始者皮娜·鲍什广为人知的众多作品，都由大量的舞蹈元素、形体表演和一些剧情、台词片段组成。
《迷失》的几位主要演员也都是苏格兰舞蹈剧场界的翘楚，他们具备一般戏剧演员无法企及的舞蹈功底和强大的形体表演力，同时还作为创作者参与到作品的构思设计中来，围绕导演所给出的灵感方向，尝试给出各种解决方案和表达形式，最终呈现在舞台上的。“形体戏剧不再需要脚本，而是像种下一颗种子，等着它长成一出戏剧。”《外套》的女主角娜塔莉这样描述。
多媒体戏剧手段“过犹不及”
最早出现在上世纪50年代的欧洲、于近20年在国际日渐风行的形体戏剧很快波及中国戏剧界：香港戏剧导演林奕华作品中的演员一向都有非常丰富的形体表达；先锋导演孟京辉的最新戏剧《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贯穿了现代舞的表达；内地导演赵淼和他的三拓旗剧社更是坚定专注于形体戏剧的创作与普及，其《水生》还获得今年爱丁堡艺穗节的一个奖项。
尽管如此，国内的形体戏剧仍然处于实验阶段，观众的培养更是处于启蒙阶段。“形体戏剧的精髓‘不在于怎么动，而在于为什么动’。”水晶引用了皮娜·鲍什对于舞蹈剧场创作的一句话概括，“形体戏剧不是耍花枪，而是一种通过形体表演来讲述故事、推动剧情、表达心灵的能力，这种能力比普通台词更难。”另外，形体戏剧对演员身体的力量、柔韧、速度、美感都有很高要求，中国虽然有戏曲练家子的传统，但毕竟与现代肢体表达迥异。
比形体戏剧更容易“拿来”的是多媒体戏剧，然而要想做好也更难。早在1982年，香港第一个实验剧团“进念·二十面体”就以装置、幻灯、影像等多媒体信息，对经典文学戏剧作品进行挪用与解构，将抽象的意念转换成可视画面和节奏运动，诉诸观众的感悟、理解与联想。然而到了今天，中国的剧场里充斥着的各种所谓多媒体舞台剧，说到底不过是加了一块播放视频的大屏幕而已，许多花哨的表现都成了无谓的“加法”，多媒体却未能进入戏剧的内核。
与之相反，《反转地心引力》竟然在多媒体使用上作“减法”。该戏的法国主演威廉姆·帕特里克告诉记者，剧组最早定做了一块巨大绿幕，希望借之展现复杂的多媒体布景，然而这个构件不仅体积庞大而且电磁铁极难装卸，剧组只好将它搁置一旁先直接排练，而就在排练的过程中，他们发现这个装置并没有必要，于是转向一种更简洁的途径——在《反转》的最终呈现上，多媒体影像只出现了短短十几分钟，取而代之的是Leo精彩的肢体演出以及用粉笔画出的一整面墙的想象。“到现在那一大堆绿屏和电磁铁还躺在我们仓库的角落里呢。”
想象力是戏剧穿越的“虫洞”
当然，繁复多元的新型戏剧表现手段还是被鼓励的，只要你玩得足够高级。德国绍宾娜剧院的《朱丽小姐》将舞台表演、同步影像、多焦点画面、同期配音相结合，通过不断变化位置的6台摄像机以及演员错综复杂的走位，让看上去简单的舞台如同一个无形的迷宫，幕后人员和演员们精准、默契、流畅的配合，呈现出如同精密钟表内部般的工作状态。
“仅仅玩形式在西方同样是没有出路的，那里的竞争更激烈，什么形式大家都玩过，拼杀到最后就是看谁玩得更高级，比如手工戏剧（电影）在欧洲并不稀奇，但玩到《纸电影奥德赛》那个高度也很难。”水晶和团队每年在爱丁堡选戏的标准是，光有创意还不够，还要在技术层面、美学高度和精神层面都达到相当水准。
刚刚收官的“国际形体戏剧季”上多数作品甄选自近五届的法国阿维尼翁戏剧节，开幕戏《纸人卡夫的英雄梦想》更是出自法国顶尖偶剧团“轰动剧团”，该剧曾一举轰动欧洲剧坛。戏剧如何才能轰动？“不要在舞台上点燃火焰，而要点燃观众心中的火焰。”苏格兰剧场之王蒂姆·克劳奇曾如此说。
“戏剧其实一直都建立在‘假定性’这个基础之上，观众是有能力通过想象来填补舞台上那些并未发生的‘空洞’的，而足够聪明且有能力的艺术家，可以带领观众把这种想象力发挥到极致，也就是有种‘脑洞大开’的感觉。”水晶说，好的戏剧作品可以通过声音、视觉、装置、光影等众多手段把观众的五感打开，让想象力穿越时空维度，让心与灵魂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