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間1月27日凌晨消息，上周四歐央行公布力度超出外界預期的量化寬松(QE)計劃，讓市場人士對一直被視為分裂不合似乎缺乏執行力的歐央行有了全新認識。人們不禁要問，這樣一份大膽計劃是如何出臺的，被譽為“超級馬里奧”的歐央行行長德拉吉又是如何長袖善舞的。下文將為您娓娓道來。

　　歐央行行長被描繪為超級馬里奧的漫畫

　　德拉吉在上周公布價值約1萬億歐元的采購政府債券計劃時，他承認在各種可能刺激通脹振興經濟的手段中，歐央行最終選擇了殺手锏。

　　有記者不客氣地提問，如果這項在19個月中每月采購600億歐元資產的計劃最終失敗，歐洲將會發生什么？德拉吉簡短地回答：“我們還有A計劃。這問題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實際上，俗稱“印錢”的量化寬松已被歐盟前經濟和貨幣事務專員瑞恩(Olli Rehn)稱為BBB計劃。在英語中，“遲到的大號火箭筒”的三個單詞的首字母都是B。過去一年多時間中，經濟學家和多位央行官員已要求采取激進行動，阻止通脹下滑，價格預期的低迷和經濟萎靡不振。

　　但是，面對德國政治家和具有影響力的德國央行的激烈反對，德拉吉沒法采取行動，直到他緩慢而煞費苦心地在歐央行決策機構：央行理事會中為這場貨幣政策的豪賭贏得具有壓倒優勢的支持。(注：歐央行理事會的構成和投票權介紹詳見本文末。)

　　歐央行到底如何在QE問題上擺脫深刻的分裂，最終推出比多數投資者預期更大膽也更為開放的QE版本，讓我們從多位參與決策人士的訪談入手吧。所有人士都要求不具名，因為歐央行的政策考量細節是對外保密的。當然，也有一些內部人士在宣布推出QE后選擇了公開發表言論。

　　化整為零

　　超級馬里奧的第一個戰術就是把最終的決策切割為獨立的部分“零售”，他認為，這樣的策略最有可能建立最廣泛的QE共識。首先，他謀求歐央行理事會在原則上同意，依據各國在歐央行資本中所占比例來在二級市場購買歐元區所有成員國主權債券是實施貨幣政策的一個合法工具。

　　此舉不僅為QE構建了至關重要的基礎，而且基本消除了德國的官方反對意見。一位參與決策者表示：“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我們都同意這是合法的，包括理事會中的德國人也認可這一點。”

　　在這一原則獲得全體一致同意后，爭論的焦點轉向債券采購的時機選擇和方式，其中尤為關鍵的是到底多少風險由各國央行來分擔。

　　在這個問題上，德拉吉提出了一項極其重要的妥協方案。一些央行官員和分析師已指出，這可能削弱QE的影響力，還將損害歐央行的可信度。但是，如果不妥協，QE就可能胎死腹中。

　　德拉吉指出，僅有歐盟和歐洲投資銀行聯合發行的債券債務將由各國共擔，而剩下的占據QE總額80%的各國政府債券的違約風險將落在各國央行身上。

　　一位決策者回憶道：“德拉吉表示，雖然我們中的許多人都希望看到歐洲財政和政治統一，各國共同發行債券，但這要求政治上的決議，非選舉產生的央行官員不應通過后門來干這些事情。”

　　另一位內線人士指出，歐央行QE決策中最具爭議的部分，即多數風險各國自擔而不是一起來背是對德國總理默克爾和德央行作出的讓步，“旨在安撫德國免得她瘋狂反對”。該人士還稱，其實如果一個歐元區國家違約，風險將不可避免地由歐元系統各國央行來分擔，上述各國自擔的條款幾乎沒有實際上的意義。

　　1月14日德拉吉在與默克爾的一次私下會晤中簡要托出了自己的意圖，一位知曉本次談話內容的人士表示，默克爾指出，她擔心廉價資金這樣的“糖衣毒藥”將導致投機泡沫和迫使各國政府推行艱難改革的壓力下降，但她尊重歐央行的獨立性。這位人士還稱：“德拉吉的意圖是讓默克爾知道什么行動在準備之中，這樣她就不會猝不及防。”

　　震懾和敬畏

　　一旦債務分擔的問題得到解決從桌面上被拿下，歐央行理事就有可能在比初步設想總規模更大，前段力度更大的債券采購計劃上達成一致。

　　正如此前市場所廣泛傳言的，歐央行開始探尋的是每月采購500億歐元資產的計劃，一份1月21日提交到理事的正式提案是每個月采購500億，持續22個月即延續到2016年底，總額度1.1萬億歐元。就在這次會議上，歐央行理事們同意加碼QE，將每月采購額度增到600億歐元，至少采購19個月，總額為1.14萬億歐元。

　　另一位參與本次決策的官員表示：“主要的變化是前段的力度更大，以求對市場產生像(2003年美伊戰爭)‘震懾和敬畏’軍事行動一樣的效果。此外，這一計劃是半開放的，我們暗暗地為如果有必要將采取更多行動敞開了大門。”

　　在歐央行公布QE決策前后，歐元對美元匯率從約1.15迅速降至1.12之下，這將使歐洲出口商變得更具競爭力，從而可能最終推升歐元區的通脹。

　　在達成自己目的的過程中，德拉吉獲得了一系列表明價格和通脹預期的下行壓力正加速攀升證據的支持。歐央行密切關注的多個市場指標均指向通脹在2020年都可能難以復蘇。

　　距離歐央行最終決策還有一周時，德拉吉得到了一份大禮，歐盟最高法院法律顧問發布的一份意見函事實上為他的行動開了綠燈。歐洲法院法律總顧問畢亞隆(Pedro Cruz Villalon)挫敗了一項德國對此前一項債券采購計劃的法律挑戰，雖然該計劃并沒有動用過。他的發現一邊倒地將天平傾向了歐央行一邊。

　　這無疑是對德國政治家、經濟學家和媒體持續不斷的敵意評論的反制。他們指控歐央行利用實際負利率來剝削德國儲蓄者，將信貸風險從揮霍無度的南部國家轉移到德國納稅人身上。歐央行一位政策決策者評論道：“畢亞隆的意見使事情變得簡單很多。對事態的進展極有幫助，同時使德國人要反對QE變得困難多了。”

　　融洽氣氛

　　德拉吉最終得以推出QE還部分得益于他向理事會成員作出保證，將和他們更為協調地工作。去年10月，24位歐央行理事(注：當時立陶宛還未加入歐元區)中的7位反對擴大歐央行資產負債表，不愿啟動完全版QE，還有幾位理事對德拉吉過于隱秘的領導方式持保留意見。這導致了德拉吉開始對工作氛圍進行改善，他承諾更為密切地與法蘭克福總部核心圈子之外的理事們進行商議和加強溝通。

　　一位熟知此后探討的人士指出：“我們決定展示我們的團結，馬里奧此后變得更為平易。去年11月以來理事會議變得更為可控，透明度也提升了。”

　　令人意外的是，在作出QE的最終決定過程中歐央行理事會并沒有正式表決。實際上，是德拉吉將所有分項問題綜合在一起后，理事一致認可在歐央行的使命范圍內啟動QE是合理合法的。

　　一位歐央行官員指出，一個事實是，來自盧森堡的執委、盧森堡央行行長默施(Yves Mersch)改變了立場，他最終決定支持QE為決策的通過帶來了很大的幫助，要知道，默施是一個看法很接近德國人的貨幣政策鷹派人物。

　　但是，還是有幾位理事，雖然他們沒有反對QE政策，他們還是對它能否產生效果持懷疑立場。一位參與了決策過程中人士指出：“我們陷入了困境，一方面是市場預期，另一個事實是，隨著我們越來越滑向通縮，我們不能將這一工具留在工具箱里不用。”

　　五位理事會成員：德國、荷蘭、奧地利、愛沙尼亞央行行長和歐央行執委會的德國籍執委勞滕施萊格(Sabine Lautenschl?ger)反對本次QE的時間選擇。

　　奧地利央行行長、歐央行理事會成員諾沃特尼(Ewald Nowotny)在該國電視臺稱：“我個人已提出建議，是否應該對這一計劃再想想，略微等一段時間來觀察我們是否真的需要。”荷蘭央行行長諾特(8.51, 0.00, 0.00%)(Klaas Knot)在另一個電視訪談中表示，他擔心歐央行動用如此猛藥可能存在很大副作用。

　　鑒于維護歐央行的獨立性和免于公眾批評，德國總理默克爾在表達對QE的反對方面保持了克制。歐央行本次作出的QE決定將在2016年9月進行再評估。

　　歐央行執委科爾(Benoit Coeure)在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被問及，如果屆時QE無法達成目標將怎么辦，他指出：“如果我們未達到我們想達成的目標，那么我們將不得不再繼續努力一段時間。”(立悟/編譯)

　　附注：目前歐央行的決策理事會由3部分組成：執行委員會6人、第一委員會5人、第二委員會14人。執委會6人為行長德拉吉、副行長康斯坦西奧(Vitor Constancio)、執委勞滕施萊格、科爾、默施和普雷特(Peter Praet)，此6人擁有無需輪值的長期投票權。第一委員會為歐元區5強國央行行長組成，這5國是德、法、西班牙、意大利和荷蘭，每個月此5人有1人輪流無投票權，因此第一委員會總計有4票。第二委員會由歐元區剩下14個成員國的央行行長組成，此14人每個月有3人輪流無投票權，因此第一委員會總計有11票。總的算來，歐央行理事會現有25位理事，每次貨幣政策表決時有21人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