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超

　　昨天是兒童節，大家都很歡快，許多企業都會在這樣的時點做一下應景營銷。今年，最淘氣的，是支付寶。

　　支付寶將部分用戶的昵稱強制修改，增加了“寶寶”二字，想要給用戶驚喜。在其最初設計中，6月1日到6月5日之間，用戶不能將昵稱改回，也不能改成別的昵稱，理由是“系統維護”。或許是監測到輿情的變化，支付寶旋即開放了修改權限，用戶可修改昵稱。

　　看到這個消息，還以為是惡作劇，打開支付寶看了一下，我的昵稱已變為“阿超寶寶”;再看我老媽的支付寶，也被加了個寶寶;一些英文昵稱被加了“寶寶”更是搞笑。“寶寶化”的支付寶，確實多了一些喜感，看上去很應景。不過，仔細一想，這事兒不太對，或者說，太不對了。

　　在我印象中，將用戶昵稱強制修改，在互聯網曆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記得2012年，微博營銷十分火爆的時候，京東618期間，京東曾聯合許多大V將頭像改為京東618店慶日的圖標，做了一場漂亮的營銷——這時候，這些微博用戶更換頭像是自願並且是收費的。在這件事情之外，我想不起什么時候有什么互聯網平台出現過大規模的用戶昵稱或頭像的修改。

　　“規模化修改”的營銷價值無需贅言，為什么之前沒有?

　　不是因為別的平台運營不聰明，而是大家都有一個常識：用戶資料是用戶在互聯網平台最基礎的數字資產。

　　對用戶資料乃至用戶數據，任何互聯網平台都必須有敬畏之心。用戶資料包括用戶昵稱、賬號、性別、密碼、頭像、簽名檔、年齡等等，它是數字賬戶的基礎，這就像你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名字、小名一樣，它們是屬於你自己的，你對其擁有部分修改權，和不被修改的權利。當然，能改成什么，就像你身份證上的名字一樣，不是你說了算，比如違法違規的昵稱在平台是被禁止的，但平台能做的，是禁止注冊或封殺賬號，而不是修改昵稱。

　　在生活中，不乏有一些過於自信的老板強制要求員工將微信或QQ頭像換成公司活動宣傳LOGO，對於這樣的要求，你完全可以say no，因為，你的個人數字賬戶是屬於你個人的——就算法律上微信或QQ賬號是屬於騰訊的，但在特定時間段內的支配權是屬於你個人的。所以，平台直接修改屬於用戶的個人數據，是缺乏互聯網信仰的表現。

　　如果用戶資料可隨便修改，那么京東為何不直接在用戶昵稱背後加上618，阿裏在用戶昵稱背後加上1111，而統一換頭像在技術上也不是什么難事兒。如果大家都這樣改，以後App是不是又可去賣“用戶資料廣告”了，在某某時間集中修改1000萬用戶昵稱和頭像這樣的服務?手機屏幕太小，這樣的廣告一定會很受歡迎。但我相信，幾乎不會有正常的互聯網公司會這樣幹。

　　說回昵稱本身

　　在支付寶看來，這只是給用戶一個“彩蛋”，就像“MR”“先生”“親愛的”一樣，“寶寶”就是這樣一個彩蛋。

　　但如果是彩蛋，完全可以通過產品設計在昵稱之外來實現，就像一些論壇可以在昵稱後面加上“菜鳥”“大師”這樣的等級一樣，這樣做並不會侵犯用戶的個人資料。

　　強制改昵稱，跟生活中給人取綽號一樣：取綽號的人自然會覺得很有意思，但被取綽號的人，有人喜歡，也有人不喜歡。盡管這沒有違法，但違背人意願給人取綽號的人實在難以讓人稱贊。

　　支付寶團隊認為“寶寶”是類似於“親愛的”這樣的人人歡迎的稱謂，還是太自信了，至少，我朋友圈就有人不喜歡“寶寶”這個稱謂的。微博上確實有很多人會喊“馬雲爸爸”、叫“王思聰”老公，但我個人是接受不了這樣的稱謂的，這就是人與人的不同，你喜歡賣萌隨你，但不要認為世界上的人都喜歡賣萌。尊重他人，尤其是尊重用戶，這個道理並不難懂。

　　從產品角度來看，修改用戶昵稱同樣存在問題

　　微信上有騙子通過修改昵稱和頭像欺騙他人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昵稱是我們區別身份很重要的手段。在昵稱後加上寶寶倒不一定更讓人受騙，但至少這會讓一些用戶迷惑。還有用戶去知乎問自己“是不是被盜號了”，因為昵稱變化了——不是每個小白用戶都會每天看貴科技圈兒的新聞的。而且，還有一些用戶的昵稱沒有被修改，這些用戶也會疑惑，為什么隔壁老王都是“寶寶”了，我卻不是?一個華而不實的功能，卻讓用戶疑惑，為什么要這樣去設計產品?

　　對於支付寶而言，誠然，大膽地改昵稱，確實讓其在六一兒童節這天收獲了不少關注，微博上確實也有一些用戶對這個“彩蛋”是表示驚喜的。小白用戶不懂產品常識，不懂互聯網規則，這給互聯網平台做運營提供了便利，可以不斷降低底線去做一些“效果很好”的營銷。但大部分用戶歡迎的不一定是對的，至少我認識的許多行業人士都對這樣的行為表示反感。對於一款以安全為核心的支付產品而言，強制修改用戶昵稱，還是太不慎重了，對自身品牌沒什么好處。

　　我們當然知道，支付寶一直想要社交化，不斷上線加好友、生活圈等功能，界面與微信越來越像。支付寶一直想要活躍度，不只做支付工具，要成為各色阿裏服務的入口。這些都可以理解，這些功能再怎么改都無可厚非。但是，修改用戶資料這樣的玩兒法，還是少一些的好。

　　有人說，這是支付寶產品經理腦子進水了，此言差矣，稍微有點產品常識的，都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這明顯是運營的建議並經老板支持得到快速貫徹執行的。阿裏巴巴系業務強在運營，但如果不給產品更多話語權，恐怕會鬧出更多笑話。正如穀歌剛創立時的信條：一切以用戶為中心，其他東西隨之而來。互聯網產品如何以用戶為中心?我想，一定不是改個昵稱叫用戶為“寶寶”實現的，這太不以用戶為中心了。

　　在知乎，有人說，這就是一個遊戲，幹嘛這么認真、上綱上線?

　　微博上很多用戶還歡呼雀躍呢，還有人為了自己沒被加“寶寶”耿耿於懷。“你們大人太認真了，就不能有意思一點嗎”?

　　其實，我一直喜歡有趣，bilibili這些平台做得很有趣，大家都喜歡。但修改用戶昵稱，難道不是原則問題嗎?每個人對有趣都有自己的理解，對世界都有自己的認知，對生活都有自己的選擇，每個人都追求自由。自由不是你想改就改，不是你來決定我們什么時候該憤怒，什么時候該上綱上線，什么時候該變得淘氣，自由是，每個人的選擇權：我們可以選擇不要什么，也可以選擇要什么。

　　我選擇，自己的賬號昵稱後面不要被加上“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