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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宅男游行抗議“皮卡丘”譯名:港產譯名特別之處

2016-06-17
来源:澎湃新聞網

  捍衛皮卡超,十萬伏特大游行

  任天堂游戲公司將卡通人物Pikachu統一翻譯成“皮卡丘”,引起香港宅男不滿。如果你問香港當下誰是最有話題的人物,我想,除了何韻詩,就是皮卡丘了。哦不,皮卡超。

  前段時間,日本任天堂游戲公司的王牌產品“寵物小精靈”(或譯口袋妖怪,神奇寶貝)中文版的官方譯名正式確定,叫做“精靈寶可夢”(Pekemon,ポケットモンスター)。令香港宅男們惱火的是,過去依本地粵語發音翻譯成“皮卡超”的卡通人物此次被統一翻譯成了皮卡丘(Pikachu,ピカチュウ)。此前,內地和臺灣地區皆譯成皮卡丘,香港和澳門則稱皮卡超。

  眾多網友聯署要求任天堂保留寵物小精靈的各地譯名,香港任天堂官方近日發表回應:堅持“皮卡丘”譯名不變,但希望大家以“Pikachu”來發音。但這并沒有讓高登仔們滿意,五月三十日,香港部分宅男在“熱血公民”組織下開展了小規模的游行,由香港渣打花園游行到日本領事館抗議新譯名,游行約有幾十人參與。發起人表示,比卡超(臺及大陸譯皮卡丘)已近乎有廿年歷史,是年輕人集體回憶及文化的一部份,“(游戲)在中文化的時候,并沒有尊重每個地方的文化及語言……香港的翻譯是以廣東話為基礎。”

  事件進一步發酵,宅男們在各處打出“捍衛皮卡超,十萬伏特大游行”,“尊重粵語,反對統一”的口號,任天堂不僅表示不會改名,還聲明由于安全問題,可能取消《精靈寶可夢》的2016香港國際電玩賽。如今任天堂香港有限公司正式發布公告,宣布將此次賽事延期舉行,而新的舉辦日期還未確定,將于幾天內公布。據悉,這是任天堂首次在港臺地區舉辦寶可夢國際電玩賽事,成績優異者還將代表香港赴美國出戰2016年寶可夢世界杯大獎賽。

  說不盡的港澳臺翻譯問題在各種論壇和主流門戶,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比較電影、游戲、小說內地和港澳臺譯名的帖子。這固然有網民對于排名與高下的執念(如三國人物武力大排行,巔峰梅西和貝利可否一戰),其實更重要的原因是對文化優越感與話語權的爭奪,似乎哪方譯得好,就是文化優越的體現。然而電影游戲譯名有時只與發行公司有關,又如何能代表地區的文化水平?

  電子游戲Halo國內直譯《光環》,香港翻譯為《最后一戰》。

  然而僅就內地和香港而論,譯名確實有著一定的規律,簡單來說內地譯名比較偏向直譯,而香港譯名偏向意譯。以游戲譯名為例:

  Final Fantasy:國內直譯《最終幻想》,香港翻譯為《太空戰士》(因為第一部有和月亮有關的內容);

  Halo:國內直譯《光環》,香港翻譯為《最后一戰》(結果后來就有了《最后一戰2》、《最后一戰3》……感覺十分打臉);

  The Last of Us:國內最開始錯譯為《美國末日》,因為最初公布游戲標題的是《THE LAST OF US》,理解錯誤;港譯《最后生還者》,是了解故事內容的正確譯名;

  Max Payne:國內直譯《馬克思佩恩》,港譯《江湖本色》;

  Devil May Cry:國內直譯《鬼泣》,港譯《惡魔獵人》;

  Resident Evil(美版)/Biohazard(日版) :國內譯《生化危機》應該是根據日版直譯,港譯《惡靈古堡》,與一代洋館劇情相關;

  Minecraft:大陸譯名《我的世界》,香港譯名《當個創世神》。

  意譯和直譯是兩地翻譯的第一大差別,但事實上游戲名的翻譯又與電影、小說等略有不同。上世紀末,由于廣大家長和領導的倡議,游戲機在內地全面遭禁(直到2015年才解禁),主機游戲產業不論買賣雙方都幾乎是地下產業的參與者,市面上流通的主機也都是水貨,不是來自中國香港就是來自日本。而彼時既然引進無望,且大多數游戲都沒有中文版,國內游戲從業者和玩家只能玩日文和英文軟件,當時較為重要的國內游戲雜志如《電子游戲軟件》以及《游戲機實用技術》等除了培養了大量擅長日文的編輯,以及使許多玩家開始學習日語外,另一件“功勞”就是確定了相當多的游戲新作的譯名。而一些沒有中文版的PC游戲,則是由國內一些大型游戲網站以及其附屬漢化組進行第一時間翻譯,這些草臺班子的翻譯往往采用比較平直的譯名,甚至都是小圈子的玩家約定俗成的。

  而隨著游戲機在國內的解禁,全世界的游戲商(任天堂自然包括在內)紛紛推出簡體中文版的新作,這時候就會遇到一個處理舊有品牌譯名的問題。這些廠商為了方便,通常會在整個華語區采用同一套標準譯名,也就造成了類似“比卡丘”與“比卡超”的沖突。

  從更大的層面來看,兩地的翻譯邏輯所遵循的路徑也有很大不同。內地的小說影視作品等作為有教育功能的文藝宣傳品,常常依然非常專業地貫徹“信達雅”的原則,有時“達雅”過于苛求,就以“信”為基本原則進行直譯。內地早年還有不成文條例,牽涉到所有的外文譯名:人名、地名和片名,都是以新華社的翻譯為標準。在1993年正式引進大片之前,沒有被新華社翻譯的電影,就沒有正式譯名。概括而言,內地譯名比較“嚴肅緊張”。

  電影《史密斯夫婦》香港譯為《史密夫決戰史密妻》。

  與內地譯名的“雅化”傾向相比,港產譯名的第二大特點是通俗化。香港電影業的市場化程度要高很多,電影譯名是實打實會影響票房的,所以一些名字比較普通的外國片,香港人會盡量通俗化地表達,刺人耳目,甚至有嘩眾取寵之嫌,形成“通俗活潑”的翻譯風格。例如將貝托魯奇《Me and You》(《我和你》)譯為《折翼小天使》;《king’s speech》(《國王的演講》)譯為《皇上無話兒》;《Mr &Mrs Smith》(《史密斯夫婦》)譯為《史密夫決戰史密妻》;《What Richard Did》(《理查做了什么》)譯為《高富帥失足記》;《Dans la maison》(《登堂入室》)譯作《偷戀隔籬媽》(隔籬在粵語里是鄰居的意思);《Central Station》(《中央車站》)港譯《千年等一天》等等。還有更多比較粗俗的譯名這里就不一一列舉了。

  電影譯名的通俗化還體現在慣用一些通俗文學的套語:《007:大破天目殺機》港譯《新鐵金剛之智破天兇城》;《七宗罪》在香港成了《火線追擊令》;《美國派2》譯為《美國處男2之孔雀開屏》等等。概括起來,港產電影譯名喜歡使用《某某錄》《某某傳奇》《某某令》《某某某之某某某某》這樣的套語。這種翻譯方法并不是香港人發明的,早至十九世紀的林紓,翻譯外國文學時就秉承著這種通俗化的傾向,把《湯姆叔叔的小屋》翻譯成《黑奴吁天錄》,又有《魔俠傳》、《天女離魂記》、《離恨天》、《鬼山狼俠傳》、《玉樓花劫》、《塊肉余生述》等翻譯。晚清民初的翻譯小說,大略繼承了林紓這種意譯為主的翻譯思路,而這些民初著名的鴛鴦蝴蝶派的作家同時也是翻譯者,在二十年代幾乎只手奠基了國產電影,成為最早一批電影人。而這些在上個世紀上半葉在上海積極經營電影業的電影人,1949年后許多都來到了香港尋求進一步發展,其商業片的取名和翻譯思路就被保留了下來,延續至今。

  港產譯名第三個的特點是喜用粵語諧音,常常是改動習語中一兩個字以表達電影內容的意思:如《Starbucks》譯成《星爸克超有種》;《Looper》譯成《時兇獵殺》(粵語里“兇”和“空”同音);《小島驚魂》港譯為《不速之嚇》(廣東話“嚇”與“客”諧音);《Despicable Me》(《神偷奶爸》)翻成《壞蛋獎門人》(“獎”和“掌”在粵語中諧音)。

  第三個原因也是香港這次游行的主要原因,因為皮卡超這個本地通行的譯名在粵語里確實對應了Pikachu也就是ピカチュウ的讀音,而“皮卡丘”用粵語讀起來變成了“皮卡優”,確實和原音與港人習慣相去甚遠。而經典動漫卡通或是游戲人物譯名被更改,不是首次在香港發生。1999年,機械貓叮當(臺稱小叮當)被改譯為多啦A夢(臺灣寫作哆啦A夢)當時亦惹起不少爭議,還有《龍珠》中的短笛大魔王被改成比克大魔王,樂平被改成雅木查等等,都是先例。

  雖然這樣修改有不妥,但何至于游行呢?

  抗議是手段還是目的

  抵制這件事在日常生活中已經司空見慣,“某某某滾出娛樂圈”“抵制某某某的電影”,乃至反對某一國的商品等等。這些行為常常和受損的地方乃至民族“自尊”有關,而這種受到損害的集體感受,則召喚了“想象的共同體”,并以此在社交媒體上形成狂歡,甚至訴諸某種程度上的暴力。

 

  香港TVB普通話新聞用簡體字幕港府收萬宗投訴。此次譯名事件中戳中的要點主要是粵語。保育廣東話及繁體字近年在香港成為敏感議題。隨著本土主義興起,更有人認為廣東話正陷入邊緣化危機。今年2月,無線電視在旗下J5頻道推出簡體字字幕的普通話新聞,在3天內接獲逾一萬宗投訴。無線電視回應投訴指,反對簡體字字幕罔顧使用簡體字的觀眾需要,是為歧視。

  粵語常常是本土團體最為重要的工具。“捍衛皮卡超,十萬伏特大游行”的活動組織者“熱血公民”,熟悉香港的朋友自然不會陌生。這個香港本土激進團體本身并沒有任何鮮明的政治綱領,也沒有明確支持本土派內部的哪一種主張,常常在新聞事件中挑選較為激進和本土的立場,務求包攬最多的本土派支持者,主張“本地人利益”至上。首領黃洋達向來立場飄忽而惡名昭彰。這一團體常常自相矛盾,一時攻擊大陸人來港“搶資源”,一時又指責任在于政府分配資源不均;一時又稱自己不是種族歧視,卻又反對《反種族歧視條例》立法。

  這樣一個帶有民粹主義傾向的團體,直接策劃了屯門的反水客游行等活動。香港社會基本上很反感這一團體,但是依然吸引了少數激進的年輕人參與其中。四月份的時候曾發起號召市民到公立圖書館扔掉簡體字的書籍,諸如此類的活動不在少數。可以說為皮卡丘而起的游行,其實與皮卡丘本身關系不大,不過是個行動的由頭而已。

  這個活動利用了部分人的“求異”心理,香港本有自己一套的翻譯手法,如今被游戲商為了商業考慮而統一,這種“與眾不同”的優越感就沒了。而且在事件中,活動人士用各種標語暗示,是香港的“皮卡超”被內地“皮卡丘”替代了,但事實上,內地不過是在上世紀九十年代跟隨臺灣版《寵物小精靈》選用了“皮卡丘”這個譯名,而這個譯名被任天堂選為了官方翻譯而已。這種惡意的迫害妄想癥傾向實在令人不齒。

  而任天堂之所以選擇延后甚至取消其官方比賽活動,大概也是對“熱血公民”早有耳聞,因在各個激進活動中都極力走在前線,其成員很多都曾遭警方拘捕及起訴,可算是臭名昭著,以商業利益優先的公司自然不想惹得一身騷。

  這樣的一次看起來是二次元的游行,其實有著很深的三次元背景。不得不說,這是一次“別有用心”的活動。令人慶幸的是參與的人并不太多,大多數香港本地人早已厭倦這種搏出位的表演。

  你若問我對這個團體還有什么好說的,我只能搬出我們文章主人公皮卡丘大人的經典語錄,言簡而意無窮的“皮卡!皮卡!”

[责任编辑:蒋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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