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深

　　據說，現在誇一個女人有很多講究：說「你好有錢」，相當於說你是土包子、沒品位、「不入流」;說「你好有氣質」，相當於說你長得醜、是「窮逼」;唯有成為「既有錢又有氣質」的「名媛」，才是真正的「上流社會」，才有資格享受其他人的尊重與仰望。於是，從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到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四五線小城，都特別流行各種各樣的「名媛培訓班」：參加培訓班的企業家夫人、富二代小姐們，只要花上三五天時間和幾萬元的費用，上一些關於茶藝、插花、禮儀的課程，然后再高喊幾聲「我是女王」，就能夠成為最終的「氣場女王」，躋身「名媛」行列。

　　快餐時代，連「名媛」也端上了套餐，既像是當今中國上演的又一出鬧劇，卻又像是精準地切中了浮躁風氣中的國人軟肋：既然僅僅憑藉金錢無法買來尊重，無法買來穩固的自我認同，那就要靠「氣質」、「文化」、「優雅」等更高層次的形容詞來包裝和鞏固。這些暴富的新貴小姐們，憑藉從電影、電視、書籍中得來的吉光片羽，想象出一個受到萬眾敬仰的「貴族階層」，并想象著自己通過模仿「貴族」的行為方式就此躋身上流，從而擺脫自己與生俱來的底層「階級烙印」——雖然，這個「貴族」的概念，恰恰源自於社會底層愛恨交織心態之下的自我強化：看歐陸諸國的那些「王的女人」，又有哪一個天天稱呼自己為「名媛」的?

　　名媛與速成不匹配

　　只不過，「名媛」這個名號，或許有成百上千中培養路徑，可偏偏就不可能「速成」。且不說名校求學、深通文史、精通多國語言等學養教育，對於很多土豪新貴來說已沒有辦法彌補，就連基本的人際禮儀、審美品位，又有哪一樣能夠在短短幾天時間學會呢?即使真的學到些微皮毛，倘若遇到了真正的「貴族」，又豈不是會被很快戳破?這一切只能說明，在茶道、插花、禮儀等「快速培訓班」大行其事卻如火如荼，在「偽名媛」遍地卻相安無事，在精英言必稱「上流社會」卻醜事頻出的今天，所謂「名媛」或「貴族」在當今中國，根本只是一個不存在的偽概念。

　　事實上，真正的「貴族」，是不囿於自身的階級利益，胸懷天下，為更多人的利益勇敢行動的人用流行的話來說，他們最獨特的是「情懷」。詩人拜倫為了希臘獨立戰爭貢獻了自己所有的財產乃至最后的生命，他對得起自己「拜倫勋爵」的稱號;出生於上流社會的南丁格爾，卻願意從事看似低微的護士工作，為挽救無數素不相識的人走上最危險的戰場。

　　不由得想起歷史學家章立凡寫到的一段故事：老人談到文革中的種種亂象，女兒試圖阻止她寫信，卻見老人勃然變色，伸出食指，上下抖動地點著我說：「你奶奶(指她自己)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或許并不「優雅」，但她就是被譽為「最后的貴族」的康同璧女士。這樣的「名媛」，如今只怕鳳毛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