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機場，迎面一陣寒意，套上提前準備好的外衣。六月份的香港，已經熱出翔，而北海道的緯度，加上這幾天的陰雨，意外的成為避暑的好地方。
如果香港的特點是快而嘈雜，那么札幌的的城市底色，是孤獨般靜謐。
札幌是北海道最繁華的城市，城市夜景，只負責燈光，不負責喧囂。走在街上，聽不到刺耳的汽車喇叭聲，只聽到對面電車緩慢駛過的“叮叮”聲；大家似乎只顧走路，不怎么說話；衣著暴露，唇紅齒白的女性們，也沒有扯著嗓門招攬生意，你若和她對視，她就和你微笑，彼此心知肚明，便是常客。
因為安靜，城市仿佛變的空曠，甚至帶些不合時宜的蕭條感。
走進巷口狹小的拉面館，或是在鬧市區的居酒屋，“安靜”一定是餐廳的氣質，一般餐廳里都會放輕柔音樂或節奏不太快的歌曲，聲音不大，但依然能蓋過大家說話的分貝。
聽說日本的溫泉有名，在酒店有溫泉項目，定是去體驗了。澡堂的男人們赤身裸體坦誠相見，頭上頂一塊白色方巾，躺在池里，或坐在汗蒸房，眼神放空，或閉目養神，依舊無言。
我在想：日本人是沒有說話的欲望，還是習慣了相對靜默，習慣了不影響別人。
泡完澡后，在休息區躺著，負責點心的是一位銀發的老服務員，金絲邊眼鏡，黑色馬甲配白色襯衫，筆記工整的記錄著我需要的茶水；年輕的女服務員，小碎步走過來，和我解釋按摩的時間，也許是因為我躺在椅子上，她跪在旁邊，保持和我的視線水平或更低，讓我感覺良好。他們永遠是笑容可掬，永遠是語氣謙卑，看不到內心的情緒。
想起了《千與千尋》里的無臉男，微笑的面具，內心也許溫暖而豐富，也許孤僻和寂寞。
夜晚，酒店床前，透過窗戶，望著眼前城市，燈光的線條，和溫熱的氣息，就像《迷失東京》里散發出來的氣質，落寞的繁華，孤獨的旁觀者－－這個城市太安靜，安靜得似乎找不到意義，安靜得讓人無所適從。
“在天黑以后，往熱鬧地方躲，跟著別人努力快活，可是心里頭，有定時的鬧鐘，提醒你有多寂寞。”
札幌的出租車，型號和香港一樣，一樣的豐田皇冠，坐在車里，不會感到陌生。在札幌的這幾天，也不懂怎么坐地鐵的我，出了酒店一般都是叫車。開出租車的司機多半是銀發老人：有些穿著制服，戴著白色帽子，方向盤上白色手套，有些穿著襯衫配馬甲，面目慈祥，手腕上的那塊機械表，或許已經陪伴數年。
坐在后排的我，經常忍不住窺探前排后視鏡里他們的眼神，尤其在停著等待紅燈的時候，他們略微放空的眼神，在想些什么－－我依然看不到眼神背后的情緒。
這里的出租車開的慢，而香港車租車司機開車是有名的快，轉個彎恨不得能漂移，我經常在后座的這頭被離心力甩到另一邊。
有時候想想，一個城市的節奏快慢，是不是就只要看這個城市的出租車速度。
談起香港，這座自豪于忙碌與效率的城市，李宗盛說，
“這個城市變化太快，要是不小心，連感情都有可能變得浮光掠影。”
這座城市的人們，對緊繃的一切已經習以為常，也許會習慣的認為——焦慮，是人生常態；忙碌，是生活該有的樣子。
而我在香港住的酒店式公寓里，二十三層，窗外能看到維港的夜景，房間的窗戶是常年閉合著的，隔音做的很好，有時候打開窗戶一條縫，就能聽到空氣里的城市的風聲，和樓下跑車咆哮的轟鳴。
香港更接地氣，這里更形而上。
于是李宗盛感慨：深刻雋永，是不是顯得更為珍貴！
日本人能把一切東西做出儀式感，比如花道，茶道，甚至起居和吃飯。其實也可以理解，一切儀式感的程序，需要整片時間的投入，需要安靜的氣質，情緒不焦躁，思緒不瑣碎。在這里，你會不自覺地放慢腳步。
選了一家居酒屋吃飯，脫鞋，入座，餐廳光線偏暗，音樂輕柔，木質餐具的紋理，定食和餐巾紙的擺放，服務員上菜時候的語氣，都無形的增強著這頓飯的腔調，仿佛吃飯的時間，整個世界就會安靜，你不是吃一頓簡單的餐，而是吃一種儀式。吃完鮮腥冰涼的海鮮后，服務員上一杯冒著熱氣的大麥茶，心情溫暖美好。
北海道的旅游業，好多是中國人在支持，市中心的藥妝店，有專門配置的中國導購。雖然日元的匯率漲了不少，仍然不能阻擋國人買買買的熱情，商品的List清單要折好幾層，才能貼在這本狹小的護照上，一位在這里讀MBA碩士的中文導購，給我推薦了好些營養品和護膚品，比香港還便宜，比國內更便宜。我說不會買到假貨吧。
她笑笑說：不會，日本沒有假貨。
在日本的留學生，畢業后留下來的，一般賺的不多，日本的社會階層，幾乎固化。
我對日本的朋友說，在日本，短期旅游可以，長居不適合我，我會悶到肝疼，安靜得都快憋出內傷了。
在札幌待了幾天后，我開始懷念想香港了，那些喧鬧和嘈雜，那些世俗的事兒，都是豐富故事。
也許日本這個國度，我永遠看不懂，也從來沒有真正靠近過，但是又有什么關系呢，重要的是，只要它看起來是什么樣子，就可以了，在一個模糊遙遠又舒服的位置，供我短暫駐留，就夠了。想起秋微書里的那句話－－距離的親切，親切的距離。
有些緣分，遠一分是錯過，近一分是生厭，也許擦肩，便是剛好。
留下擁抱，留下美好，轉身離開，搭乘屬于自己的那趟列車，不用回頭，不用說下次再見。
記得的，是去年在東京買的那雙球鞋，當時落在了朋友包里，不知他扔了沒有，還是繼續放著......
來源：微信公眾號 Spenser的二次學習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