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垄断时代的罢工:不会比雾都孤儿讨来更多

2017-01-16
来源:南方都市报

  这些被机器淘汰的人,将成为波兰社会学家、哲学家Zygmunt Baum an所言的“新穷人”。

  2017新年刚过没多久,伦敦地铁工人又罢工了。上下班高峰期,本来应该像涓涓细流般被吸进地下管道的400万人,仿佛突然间遭遇了阀门堵塞,泛滥成满城尽戴“法克”甲的人肉洪水,前后簇拥着时速2英里的公交车。场面悲壮,堪比僵尸大片。

  88%的英国《电讯报》读者(估计其中囊括了不少罢工期间,因没钱坐直升飞机上下班而抓狂的乘客)一致认为,地铁员工薪水肥厚,司机年薪近5万英镑,还动辄“一言不合”就罢工,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其潜台词是,地铁公司投资了交通服务,乘客只要有钱,就理应可以买到该项服务!然而半路却杀出一群“贪婪的工人”,不但让地铁公司损失了一天的车票钱,还让我们这些乘客也跟着遭了殃。

  地铁公司和乘客结成受害者联盟,让人不得不想起人类学家Yuval H arari说过的一句话:“资本家和消费主义者的伦理学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资本家的最高准则是‘投资’,消费主义者的最高准则是‘购买’”。不符合这项双生准则的其余一切都是可耻的。抱着这种观念,媒体只要打出“地铁司机年薪近5万英镑还罢工”的说法,自然就鲜有人过问罢工的真正原因。

  其实,此次伦敦地铁罢工和加薪无关,也不是“一言不合”就罢工。早在2014年,地铁公司就推出了一份叫《适应未来(Fit for the Future)》的提议。该提议决定关闭278个地铁售票点,全面采用自动机售票。这就意味着953份工作面临消失的危险,其中管理层面临60%的裁员,监督层面临45%的裁员。存在了近一个世纪的“售票厅”将告别历史舞台,站点控制台也将被取缔,报站员那伦敦腔十足的报站声亦将销声匿迹。剩余员工,倘若三年内不能适应“未来”的话,将被扣除1万英镑的年薪。900个站台,超过3500名地铁员工的命运都将被这个提议牢牢捆住。

  地铁公司的总经理M ikeB row n匆忙地把提议书交给了伦敦交通劳资协会(TSSA)之后,立刻就和他的好朋友———前任伦敦市长B orisJohnson一起在媒体上宣布:“地铁24小时夜班车即将通车”,成功而迅速地完成了全球的眼球转移。

  2016年10月,即该提议执行六个月以后,因部分乘客不会使用自动售票机,或售票机出现故障,出错,吞款,无法纠错等状况,伦敦各个地铁站发生了近2000起乘客辱骂、吐口水、殴打、恐吓地铁员工的事件。87%的员工觉得“工作场所存在人身安全隐患”。T SSA的秘书长M anuelCortes说,地铁公司并不是预见不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它在员工的iPad上添加了一个“工作场合禁止反社会行为”的程序。但技术再先进,管理跟不上也是白搭。地铁员工不是在地下竞食的老鼠,他们是人,值得拥有适合人类的解决方案。

  然而罢工真的能解决问题么?在资本还未被高度垄断,资本家仍需要劳动力的时代,也许,就像工业革命时期纺织工人要求“缩减工时”,1974年工会要求反种族歧视,1970年代后女性要求男女同工同酬……资本家为了竞争和保存劳动力,必须作出让步和妥协,工人可以“东家不打打西家”。然而在资本被彻底垄断、人完全被机器取代的时代,罢工,用英国劳工联合会(T U C )发言人的话来说:“今天的工会协调者不会比《雾都孤儿》里的O liv erT w ist讨来更多稀粥。”

  这些被机器淘汰的人,将成为波兰社会学家、哲学家Zygmunt Baum an所言的“新穷人”,即“既不生产,也无力消费”的那一群,其存在和遮住阳光的乌云无异,靠失业救济金苟延残喘。当有一天纳税人终于不耐烦地卸下“人道主义”的道德外衣时,他们(其中不乏我们)就离灭绝不远了。

  Zygm unt Baum an前几天去世了,他死前曾说:“我们(人类)正走在一片雷区之中,我们明知脚下地雷遍布,却不知道几时、在哪里会发生爆炸。我们身边坚固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即使最强大的政府,也无法实现它的承诺,因为它已经失去了足以和这片雷区抗衡的力量。”(哲学家们大多是悲观主义者———让我们姑且那么认为吧!)

[责任编辑:许淼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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