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73

作家莫言:“小說故事在民間的土台子上”

2018-05-07
来源:收获

  莫言:民間藝術對我小說創作之影響

  “民間生活是所有藝術創作的原料庫。”“精彩小說的關鍵,是強烈的戲劇性。”“當我提筆寫作時,我會忘掉自己的年齡。”……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曾在深圳讀書月讀書論壇上,以“民間藝術對我小說創作之影響”為題,分享其小說創作心得。

  他提出,要創作出具有民族特色的藝術作品,應該到民間尋根。

  “小說故事在民間的土台子上”

  “童年時,我常常去公社放牛,和成年人在一起,聽他們講故事。經過無意的收集積累,這些故事和經驗都成了我小說的靈感和素材。”在莫言看來,民間生活包羅萬象:日常生活、底層人物,故鄉獨特的人文、地理、氣候、風貌。這些素材立體、豐富、活色生香,又是創作者最熟悉的,能夠信手拈來。

  高密剪紙、木板年畫、茂腔、泥塑……這些源自故鄉山東高密的民間藝術,是莫言創作靈感的重要來源。其中,《檀香刑》讓山東地方戲之一——茂腔為人所知。他認為,人在越貧困痛苦孤獨寂寞的時候,越需要放聲歌唱,釋放內心的情感。而曲調悲愴的茂腔,是過去生活苦難深重的體現。“如果我的故鄉有聲音,一定是茂腔的旋律。”他說。

  茂腔與高密人的生活密不可分。即使在特殊年代,人們也將樣板戲移植成茂腔。“我還不怎麼懂事的時候,就跟著上台演戲,演些小土匪、小國民黨兵。那時我就想,將來一定要寫一部致敬茂腔的小說。”如今,《檀香刑》被改編成歌劇,在山東各地巡演。“用西洋的唱法,唱地道的中國故事,別具特色。”他認為。

  “小說故事都在說書人的嘴巴裏,在民間的土台子上。”莫言認為,民族的藝術創作應該到民間尋根,民間生活是所有藝術創作的原料庫。他認為,一味模仿西方的文學創作是沒有出息的,必須寫出具有民族特色、作者特色的作品,才能在世界文學的版圖上占有一席之地。

  “精彩小說的關鍵,是強烈的戲劇性”

  除了腳踏實地的民間生活、民間藝術,莫言作品充滿想象力的筆法同樣讓人印象深刻。莫言提出,現實和想象的關系是辯證的:若作品中只有想象,就如同無本之木、無源之水,讓人摸不著頭腦;反之,只有對生活照相式的臨摹,也沒有意義。“現實取材加上想象力,就能成為藝術作品。它源於生活高於生活。”

  莫言提出,想象力時常來源於生活豐富的饋贈。以他的新書《等待摩西》為例。該書寫於2012年,靈感來源於故鄉當地一位民營企業家失蹤的故事。小說記述了企業家的妻子靠撿破爛照顧老人、撫養孩子,數十年如一日地等待,並四處尋夫。

  “小說寫完後放了五年,我發現,小說本身擁有了生命,開始生長。”五年後,莫言通過人物原型的弟弟得知,失蹤的企業家回來了,並自稱一直在深山老林的山洞生活,與世隔絕,不用手機,不問世間事。於是,莫言的小說由7000字延伸至15000字,並擁有了更加豐富的內涵。“生活的變化和發展往往比小說更讓人意外。”

  這類有著強烈戲劇沖突的故事正是莫言所偏好的。“我的第一部作品是話劇,但小說更容易發表,於是改寫了小說。我對戲劇的愛好始終沒變。”他認為,精彩小說的關鍵,是帶有強烈的戲劇性。通過劇作家的觀察方式,能挖掘更多生活中具有沖突性、戲劇感的場面、人物、語言,這為他的小說創作積累了大量優質素材。

  “把人當做人來寫。”是莫言創作思路的核心。他指出,在一段時期中,中國的文學創作受到階級鬥爭的影響,人物呈現臉譜化:好人好得完美無缺,壞人壞得十惡不赦。“以現實主義去寫人,不能美化或醜化,都要當做一個人來寫,不能抹殺英雄的弱點、壞人的閃光。”這是莫言長期堅持的核心創作理念。

  “當我提筆寫作時,我會忘掉自己的年齡”

  盡管充滿遙遠的故鄉書寫、濃重的悲涼底色,但在新時代,莫言的作品仍然受到人們的廣泛歡迎。莫言認為,這源於作品中蘊含的“狂歡精神”。他的童年物質匱乏,孩子們雖然饑腸轆轆,但仍然在台上載歌載舞;盡管貧困艱苦,卻仍有歡樂。“悲涼和狂歡就像硬幣的兩面。狂歡彌補了悲涼給心靈帶來的傷害,就像時不時給冰冷的機器加熱,讓生命力爆發出來,讓生活能夠持續循環下去。”

  “我們這個時代也不缺乏狂歡。”在莫言看來,“雙十一”購物節正制造著一幕幕狂歡的圖景:無數飛機起飛、集裝箱啟航,將世界各地的貨物向國內輸送;城裏鄉間小路上,無數摩托車、小貨車四處奔忙,分發貨物。“當年那些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都成為了現實。我們的生活以一種狂歡的狀態快速發展、向前。”他認為,這種狂歡能夠讓讀者對作品產生共鳴。

  對時代高速發展和技術的日新月異,莫言感受深刻。談到寫作機器人時,他提出,文學創作是一項比圍棋更複雜的勞動。圍棋是數學運算,數學方法可以解決地球上幾乎所有的問題,但解決不了作家寫小說和詩人寫詩的問題。“所以,小說家不要太發愁機器人會把你的飯碗搶走。”

  他指出,文學雖然不能改變人們的生活方式、治愈絕症,但它是每個人生命中必不可少的東西,從事科學技術研究的人依然需要文學的滋養。“科學與文學都是人類智慧的寶貴財富,是不可偏廢的。”他建議,深圳在發展科技創新的同時,也應並肩發展文化文學藝術,“兩個輪子並駕齊驅。”

  “我的心理年齡可能有一百多歲了。”他時常感覺到自己的衰老:變得害怕新事物,不願學習使用新手機、新電腦;並十分留戀舊事物,留戀茂腔、說書人、老母親擀的面條的味道。“但每當我提筆寫作時,我會忘掉自己的年齡。”他說。

[责任编辑:仇佩姿]
网友评论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