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八駿
美國立國以來不斷向外擴張的過程中,不時出現其戰略能力不符其戰略實施的窘況,美國著名國際政治評論家李普曼(Walter Lippmann)在1943年將那一類現象表述為「李普曼差距」(Lippmann Gap)。
陷入「李普曼差距」
提出「文明衝突論」的美國著名國際政治學家亨廷頓(Samuel P.Huntington)在1988年指出,英國在19世紀90年代和20世紀初也面臨「李普曼差距」,其領導人採取外交和戰略措施組合縮小差距,但沒有採取可能消除它的經濟措施。亨廷頓批評尼克遜、福特、卡特和列根四任美國總統,皆以類似的治標不治本方法來彌補「李普曼差距」。
亨廷頓的那篇文章寫在「冷戰」結束前,不可能分析「冷戰」結束後,美國成為全球唯一超級大國「李普曼差距」變成「盈餘」的新局勢。小布殊總統正是憑藉21世紀初美國戰略能力超強的優勢,以反恐為名推行單邊主義。也因此,急速消耗美國戰略能力。
與此同時,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全面展開、加速演變。美國遇到了其立國以來從未遇到過的挑戰。克林頓接替老布殊時,美國已再度陷入「李普曼差距」。時任國務卿希拉莉不得不公開稱,世界上的事離開美國不行,僅靠美國也不行。
基辛格生前定義「戰略能力」是,「僅僅施加隱性威脅,也會對其他社會造成破壞」的能力。這是一個散發霸權氣息的觀點。但即便如此,基辛格出任美國總統安全事務助理和國務卿時,是以施展大國之間的平衡術來克服「李普曼差距」而聞名。領導盟國同時團結利用盟國,是特朗普之前美國歷任總統應對「李普曼差距」的不二法門。
三大戰場的拉打盤算
特朗普第一次任美國總統,一方面開始部署從阿富汗撤軍,以縮小奧巴馬留下的「李普曼差距」,另一方面疏遠傳統盟國,擴大「李普曼差距」。但總體看,由於其任內美國和全世界的注意力、精力和能力被百年一遇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所吸納,加之特朗普沒有對外發動新戰爭,所以,特朗普沒有留給接任的拜登以明顯增大了的「李普曼差距」。
拜登任美國總統4年,美國全球戰略陷入空前困境——同時與中國、俄羅斯和伊朗為敵。能否在歐洲、亞洲和中東同時打三場大戰,是壓在拜登及其主要幕僚心頭的重石。美國無力應對那樣的局面。「李普曼差距」之大,在拜登離開白宮時,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正是在如斯背景下,特朗普重返白宮,立即實施「拉俄打中」策略,加大支持以色列力度、爭取盡快從中東抽身。特朗普政府的國務卿魯比奧公開承認,最終世界將回到多極世界,地球不同地區存在多個大國。
敲詐作風 內外交困
然而,令人猜疑的是,特朗普明知美國存在着「李普曼差距」,為何跟歐洲盟國決裂?為何向全球貿易夥伴發動關稅戰?
在一定程度上,這是由於特朗普長期從商而養成的敲詐勒索的作風。他企圖威逼歐洲盟國承擔保衛它們自身安全的責任。他企圖威逼全球貿易夥伴一個又一個臣服美國,接受他開列的苛刻條件。
更重要的是,特朗普信奉叢林法則。特朗普沒有發瘋,他的心智正常,但他以為地球是一個叢林,美國是山大王,有能力也能夠決定其他國家的命運。
然而,世界上不少國家看清美國穿的是「皇帝的新衣」。對於特朗普開徵「對等關稅」,挺身而出針鋒相對的雖只有中國,但是,不出聲不反制的國家,沒有一個不是敢怒而不敢言。
中國站在全球抗衡美國霸權最前線,對美實施反制措施最全面最強力。既為維護中國自身核心利益,也為維護經濟全球化和全球自由貿易制度。
特朗普政府財長貝森特稱,在關稅問題上,美國可以聯合盟國孤立中國。其理據是,那些盟國皆是美國在軍事上的盟友。貝森特是健忘抑或裝糊塗,美國那些長期軍事盟友,不就在兩個月前被特朗普政府公開拋棄了?
有些人以特朗普首個總統任內經驗推斷,中國很快將與美國就關稅及相關問題談判。這是脫離實際的臆測。特朗普首個總統任期,中國與美國較量是戰略防禦。而今中國開始與美國戰略決戰。特朗普內外交困,將迅速耗盡美國戰略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