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眼睇港】我與香港回歸20年之一 | 回歸底片的事故和故事-香港商报

【卓眼睇港】我與香港回歸20年之一 | 回歸底片的事故和故事

2017-06-10
来源:卓越兄 卓坊间

  入得了暗房,出得了運動場!

  我這個人,不太好色,但絕對好攝。在川大時候就是一根攝棍,就辦過攝影展。那時候可謂。現在而今眼目下,很多的朋友都是攝界的。攝影人整天行走山水,比較豁達,不像包括本人在內的某些媒體人,整天穿梭於字裏行間,凡事想當然,不知斤兩。

  撿到觀摩回歸的機會

  1997年香港回歸前夕,一個在廈門國旅工作的朋友問我:喂,有觀回歸的團,去不去?我:當然,恁娘卡好,還用問。但是,在辦證的一個月多,我一直發問號:應該不可能吧。因為,那階段很多團都停了(當時的旅行證是一次性的,臨行導遊才發給你)。直至上了從廈門去香港的集美號輪船,我才醒悟:這是真的。

  香港,是我的夢想。曾有移居於此的想法和動作。我涉足香港大致是1987年,當時看啥都新鮮,尤其兩樣:一、雜貨鋪、水果攤的電話(固話)隨便讓你打,不用錢。二、叼著牙簽的大叔,從茶樓裏出來,手中那么一大摟的報紙,沒看幾頁就丟道垃圾桶了。當然更為新鮮感的是雜志《龍虎豹》。

  

  在集美號上,一個美國黑人與我談天。他說,很多香港人都不願意回歸。我說,有借有還,由不得他們。就像當年租出去,也由不得他們一樣。

  去香港時,我帶的相機,一個是帶長焦的佳能單反,一個是傻瓜機。當然兩者都是膠片機。在港七八天,購買膠卷(香港叫菲林)基本是隨處而就的事。那時候香港的菲林牌子,也是柯達、富士,135的大致在25~31港幣左右。買膠卷,我不吝嗇。拍照,那時候,你知,所有的拍都是“半盲拍”,你不知道成像如何。不想現在的電子設備,秒秒鍾你可能看結果,不行立即重來。但我對攝影事,從不講節約。

  到現在為止,長鏡頭基本是很多有禁區場所的通行證。抵港次日,我即盲打莽撞,來到英軍的添馬艦碼頭。這裏停泊著,接載英王子查爾斯來與走的皇家遊艇不列顛尼亞號(Britannia,1953年至1997年間服役),我與帶著Royal Yacht大蓋帽的水手寒暄,談天。一家皇家服務隊的直升機在此不斷起降。一些香港記者在此訪問,拍攝市民在不遠處的一家插著英國旗的護衛艦旁照相留影。。而我只記錄自己感興趣的。

  

  旁邊一棟漏鬥形的建築,清楚地寫著:THE PRINCE OF WALES BUILDING(威爾士王子大廈)。放哨的是兩位穿著蘇格蘭長裙的男衛兵,與7月1號進駐的解放軍服飾形成鮮明的對照。你說,時代文明到這個程度了,還什么業產都寫在皇親國戚的名下,這幫皇制的國家,竟敢笑話金日成家族搞世襲。真是龜笑鱉無毛!

  天天是落湯雞

  雨不停地下,回歸前後一個禮拜,我基本天天成落湯雞。後來新華社的一則新聞說,從6月28日到7月中,香港幾乎天天下雨。而從7月1日到18日,香港錄得了679毫米的降雨量,打破了香港天文台自1884年有觀雨以來的紀錄。

  但我必須冒雨前行,因為每一刻都是一件曆史。曆史不因風雨而停下來等你,相機也必須哢擦哢擦再哢擦,沒得預覽,只能拍得充足,才能有備無患。

  

  6月30日下午,我爬坡來到位於香港中環的港督府(後作香港特首的禮賓服)區域。一個彭博社的記者(來自澳洲)一個人扛著攝影器材,氣喘籲籲,我替他扛了攝影架。很多人在港督府掛著英皇標志的門邊,攝影留念。我也給這位記者,拍了一張。他要采訪我,以作回報,被我拒絕了。

  我來到與港督府一街之隔的香港植物園,這裏的園沿可以居高臨下清楚觀察港督府院內的一舉一動。港督府門前路上的阿sir不斷用擴音器警告我們,要注意安全,身體不要太靠圍欄。我們與地面的落差接近二十米。

  我與新華社攝影記者相臨,站在一個欄杆前,冒著小雨記錄米字旗落下,彭定康及其家屬在風笛的哀聲中,依依惜別府院的情景。“下午4時15分,此時下著不大不小的雨,彭定康沒有大傘,低著頭一股勁兒走上告別台,用目光掃視了站在人群中的妻子和三個女兒,很快將雙手背後,眉頭緊鎖,緊咬著嘴唇,看樣子在強制自己內心的感情。”媒體的描述彌補了我視力的不足,畢竟我的長焦無法看太清二百米開外的細節。

  在號手吹奏日落號聲中,港督府正門的旗幟緩緩降下,副官將旗子交給彭定康,他通紅的眼睛流露出惜別難舍的心情。彭定康雙手捧著降下的妻子,偕同妻子和三個女兒登上兩部藍色小汽車,照例在照慣例在院子裏繞了三圈,然後離去。一些市民,拿著擁戴的旗子和標語,不舍肥彭的離去。

  曲終人散,我才有機會下到上亞厘畢道,去與港督府零距離。但是,一群警察手拉手截住去路。雨雖打濕全身,但感覺酣暢。

  只跟蹤英人撤退

  留給英國人的時間不多了。隨後的儀式是英國首相、港督向香港市民告別I。這是在位於金鍾的太古廣場。那時的布萊爾,才上任一個多月。當他靠近我,與我握手的時候,我以地主的口吻說了句:welcome to Hong Kong。旁邊一位沒握到手的人,瞪著我,橫著肉,大致想說:丟你老母,香港是你的嗎?北佬!而布的妻子接近時,我與她提起她穿著睡衣打開唐寧街十號時的窘境,她憨笑一陣,說:oh……後面說什么,忘了。布太太Cherie(切麗)還是有幾分姿色的,臉上沒什么斑點。經受住肉眼和鏡頭的考驗。

  

    

  我沒怎么去跟解放軍進駐的動作,我覺得咱們的儀式,雄偉得要命。但粗而不韻。再說,有那么多大鏡頭在記錄,我再去跟,就缺乏差異性。晚上,我躲進鰂魚湧朋友家裏,喝酒看直播。到了回歸的零時零分,酒力把我送進了夢鄉。不到這個時辰,很多該交接的實際已經交接完成了。留給香港人和非香港人的,是做新制度下的另一個夢。

  在我捕捉曆史瞬間的七日。帶我四處行走的有這么幾個友人:

  張健生,1970年代從深圳偷渡來港,他的一個哥在遊水赴港時不幸溺水。

  李劍揚,1980年代初,來香港探親,後轉為正式居留。

  盧振坤,1970年代,父親隨坤之阿嬤,申請去菲律賓投奔坤之阿公,途徑香港,在此滯留。坤之母與其父結婚後,獲得來港權,排隊幾年後,坤也於1980年代獲准移居香港。

  還有呂佳穎、呂佳遠兄弟……他們的來港經曆,與我表弟盧振坤差不多。但回歸這個大日子,對一些人,並沒有激起太多的波浪,回歸的這幾天無非就是一個假期。

  香港人大多務實,不愛唱高調,所以對於有政治激情的人,他們顯得冷漠。他們對生活的激情,往往不與政治接軌。所以,後來政府為了讓一種“正能量”澎湃甚至翻滾,常常要從內地調來援兵。

  底片突然從家裏失聯

  涉足互聯網以及好攝,讓我實現了新聞夢鄉,我這個理科生搶了屬於文科人的飯碗。

  我這個人有個堅貞不渝,就是把一件想實現的事,掛在嘴邊,幾十年如一日只說不做。那就是搞一個香港回歸的攝影展。

  香港回歸後,我把500多張底片整理出來,挑出好的,按時間軸編號。在泉州打錫巷的一個叫旅遊什么的沖印點,還有南門的一個叫華昇照相的像館,擴了不少照片。既收藏,也送給朋友。

 

  未曾想,在我2000年移居深圳後,泉州的家進行了小裝修,這些見證曆史的底片,突然銷聲匿跡了。問善於收藏的媽媽,得到的回答是搖頭。

  難道是我親手扔了,不可能!問弟弟,他說也沒印象。“如果是媽媽收的,一定不會丟,但就是不知在哪個角落。”妹妹說。

  媽媽說,有空她找找。但一直沒有結果。

  2000年,開始有數碼攝影。我擔心著膠卷逐漸退出曆史舞台。帶著焦慮感,我想著把膠卷的影像轉為電子信息。

  手頭上有一些曬出來的照片,但最好的已經送給朋友。記得精選的一部分,有幾十張,送給了來福建出差的一位大連服裝界的吳姓靚妹(靚得讓人傾家蕩產也心甘的那種)。當時,她還客氣一聲:喲,你怎么能給我這么好的貴重東西。我說不客氣。

  在找不到底片的日子裏,我倒回去想討回這些照片,然後掃描它們。你苦了。這個靚妹,已因病辭職回家。我試圖通過她的同事,與她取得聯系。但最終無果。

  媽媽走後,它們回歸了!

  我說過,小的時候,阿嬤把祭神敬佛的好吃的,無論藏到哪個嘎達,老鼠找不到的,我都能找到。比如敬天公的甜品——甜迪,基本神在“吃”前,已經被我啃一半。我是有名的挖掘“專家”——專門啃家。

  但在母威面前,我的這份挖地三尺的天賦,無法從容張揚。我一直不敢翻箱倒櫃,這種事必須在母親的統一領導下才能進行。於是,把這個事徹底忘了。對這批失蹤的香港回歸底片,徹底死了心。直至媽媽去世一年後的2015年3月,我回了鄉,又念起底片失落的事,於是與妹妹在儲藏間開始了大刀破斧式的翻箱倒甕。終於有了收獲!

  找到了,在一個紙箱裏。一捆捆底片被收在塑料袋裏,放得嚴嚴實實的。

  

  於是當天,我在朋友圈,寫下激動。的確,當時的心情,不亞於當年窮苦的我們收到南洋的僑批(那邊寄錢來)的歡悅。比朝鮮人見到白頭山偉人還興奮。

  我後來又說,與攝影大師孫成毅商量過,明年香港回歸二十年,把這些照片整理出來,搞個攝影展。太激動了,其實2015年的“明年”是2016年,香港回歸二十年是2017年的事。

  也就是說,這摟底片,整整失聯了至少17年。這期間,當年的洗沖店如今茁壯成為攝影學院。掌門人還張羅著為洛陽橋申請非遺。

  底片何以“存底”

  時代瞬息萬變,現在能接受底片洗出照片的像館已經幾乎絕跡。如何把底片轉化為電子信息,這是個非常大的問題。我求助於攝影的朋友,他們大多搖頭。因為老一點的,都是專家型的,他們拍的都是反轉片(正片),少一點的,幾乎不太接觸膠卷,他們都是在電子時代成長的。

  

  我甚至買了一個二手的掃描儀,妄圖把那些反了的影子,一一撥負反正,但出來的結果讓自己傷透了心。

  於是尋尋覓覓一年多,在香港回歸即將二十年的今天,我終於找到了一個特別能戰鬥的團隊——何豔冬團隊,他們解決了我的老大難。有緣在於,這個團隊替新加坡攝影大師張美寅出了幾十本影集。張,是我叔叔。一切都是盲打莽撞的結果,所以才有緣分之說。

  拖拖拉拉二十年,一件心想終於快有事成。後來心想,一切自有安排,慢也是一種氣節。我聚所有沒懶用之人的優勢——沒錢又懶,在深圳一直不買房,但咬牙一買,買了個大後院——占地546公頃的仙湖植物園。園長說,半夜十點到淩晨四點,歸你自己使用,但產權不能寫在你名下。哈哈呵呵!

  6月23號上午,世家書院揭牌暨香港回歸私家印象展將開幕,我二十年的回歸拍一集一些私藏的香港清朝影像,將奉獻給應景的眼珠子們。

  我希望聽到這個失而複得故事的,都來共襄盛舉。

[责任编辑:朱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