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錢莊在內地存在由來已久，過去10年來呈現高速發展勢頭，也出現了生產模式質的蛻變。目前絕大部分的地下錢莊不僅同時擁有小貸公司、抵押公司、拍賣行、離岸金融公司等金融企業，還與銀行等各類體制內金融機構緊密合作；不僅經營民間高利貸、本外幣兌換等業務，還成為跨境資金流動甚至各種隱秘資金（包括腐敗資金等）轉移的重要渠道。多數地下錢莊還吸引各類高端人才加盟，內部規章制度清晰，分工井然有序，儼然就像「正正規規」的金融機構。

 

　　地下錢莊之所以稱為「地下」，主要特徵就是經營了法規允許以外的業務，而且對正常金融秩序帶來擾亂和沖擊，這也是執法機構歷來進行打擊的主要原因。但地下錢莊隱秘性強，導致執法部門打擊不到位或成效不大。廣東省社會科學院「境外資金在中國大陸異常流動研究」課題組對過去10多年地下錢莊發展情況的跟蹤研究顯示，執法部門打擊地下錢莊，反而促使其得以發展壯大。地下錢莊每經歷一次打擊行動都會汲取「經驗教訓」，并采取更加嚴密和穩妥的經營方式來「轉型升級」。

 

　　今年4月23日，中國人民銀行、公安部、最高法、最高檢、國家外匯管理局在北京召開「打擊利用離岸公司和地下錢莊轉移贓款專項行動」動員部署會。隨后各地執法部門打擊一批松散型或粗放型的地下錢莊。雖然課題組調研情況表明，這一波打擊行動沒有對絕大部分大型地下錢莊的正常運轉產生較大影響，但此次打擊行動涉及的地下錢莊金額也高達4000多億元人民幣，可見當前地下錢莊規模之巨大。研究顯示，近期內地股市的走勢與地下錢莊的大額資金流動性呈現高度一致，各種實際情況也不同程度顯示，地下錢莊已成為股票市場上資金流動的重要渠道之一。在這種嚴峻形勢下，8月24日，公安部召開會議，決定從即日起至11月底，由公安部副部長孟慶豐親自領銜負責，在全國範圍組織開展打擊地下錢莊集中統一行動。很顯然，這次雷霆出擊，與嚴控熱錢大批量進出、影響股市及宏觀經濟形勢穩定密切相關。此次打擊不僅涉及到傳統的地下錢莊模式，更涉及到證券金融犯罪，打擊廣度和深度預計將遠超歷年同類行動，也必將再次從熱錢和大額資金流動層面影響地下錢莊的運作。

 

　　港成重要平臺

 

　　香港是世界重要的金融中心，資金的便捷性和高度自由化備受資產轉移者追捧。資金在香港不僅意味著能夠順利進出所有發達經濟體，而且由於近年來內地與香港的經濟社會交流日益密切，跨境地下錢莊發達，執法部門各種打擊成效不彰，資金在兩地之間可說是暢通無阻：除了可以通過體制內金融系統流動外，更可以便捷地通過地下錢莊進行快速轉移。

 

　　由於兩地法律法規存在較大差異，對地下錢莊的定義和認定也完全不同，如企業或個人之間的借貸回報在內地有明確的界限，超過規定就是非法的高利貸；又如本外幣兌換，內地明確規定必須經過人民銀行批準的機構才能從事這種特種經營業務；等等。也就是說，香港不存在內地定義的地下錢莊形態，內地認定的地下錢莊在香港卻是合法經營的企業。正因為這種法規的差異，使內地絕大部分的地下錢莊都相繼在香港開設合法的金融公司作為掩護，甚至成為內地地下錢莊的總部大本營。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內地企業對外投資、學生出國留學、移民出現井噴態勢，由於內地實施外匯嚴格管制政策，如買賣外匯有限額和嚴格登記等措施，很多企業或個人為了規避限制或逃避監管，都選擇通過地下錢莊轉移資金，地下錢莊已成為內地和香港最重要的資金流動渠道之一，甚至對於隱秘性資金來說，地下錢莊方式的流動量已超過了體制內方式。根據廣東省社科院課題組對地下錢莊的跟蹤調查，隨著內地反腐力度加大，各種隱蔽資金幾乎都通過地下錢莊進行轉移，往往數額巨大。在過去的3個月來，課題組對超過100個地下錢莊的跟蹤情況顯示，其巨大數額資金流動量超過了過去一年的流動量。毫不誇張地說，目前香港已經成為地下錢莊運作各種資金，進行跨境異常流動的重要地區平臺。

 

　　打擊行動帶來新影響

 

　　近期內地股市等金融市場的異常波動，再次觸動了內地執法部門對地下錢莊的關注，加大打擊地下錢莊已成為當前維護金融和經濟穩定的重要工作之一，也必然對香港地區的熱錢流動產生一定影響。但由於這一波打擊地下錢莊與過去不同，更多傾向境外熱錢對內地股票市場異常波動的影響，因此對香港熱錢的流動影響也與以往可能不同。

 

　　首先是，案件線索資金的跟蹤追查。公安部等各執法部門已經初步對在股票市場上惡意炒作的行為有了一定的掌握，對相關資金流動軌跡也進行了梳理。從資金流動過程中可以追查到相關的人員和細節，對於這種資金涉及到的組織和人員可能打擊力度都會很大，即使資金已經轉移到境外，但未來的跟蹤追查工作也將持續，涉及的相關機構和人員繼續從事類似的金融經營行為將受到很大的影響。

 

　　其次是，大額資金異常流動的跟蹤。由於任何大額資金流動尤其是在股票市場上的炒作都會留下難以消除的痕跡，參與股票大額炒作的資金都能跟蹤到具體的異動時間、涉及的機構和人員。這些大額資金的異動無論是惡意還是沒有被認定是惡意，涉及的相關機構和人員都可能成為未來跟蹤監控的對象。

 

　　再次是，傳統地下錢莊的業務難免受到影響。根據我們對以往內地歷次打擊地下錢莊的情況跟蹤，每次打擊運動，香港地下錢莊的跨境業務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主要是轉變為通過更加隱秘的渠道進行轉款，經營成本隨即提高。

 

　　根據以上情況，我們評估認為，在當前內地加大打擊地下錢莊的新態勢下，香港熱錢的跨境流動業務可能出現新的變化。

 

　　一方面是，從香港流入的熱錢規模和速度可能會放慢，但各類隱秘資金流出的速度不僅不會放慢，可能會加大。出現這種反常流動的主要原因在於：一是體制內金融機構的這種非正常資金轉出業務暫時被迫停止，轉向以地下錢莊方式替代，加大了地下錢莊的業務量；二是內地反腐敗工作力度沒有減小，各類隱秘資金加大流出的需求旺盛；三是前期已經進來的熱錢有回避監管、先撤出境外以靜觀動態的需要。我們對過去4周的動態監測結果也印證了這一結論。

 

　　另一方面是，地下錢莊的相關跨境業務轉化為更隱秘的方式。如以直接轉款、螞蟻搬家式攜帶等方式轉入以貿易項下、外商投資、集團內部跨境轉移結算等方式。地下錢莊運作資金轉移成本增加，但中介手續費也會相應提高。（轉自《紫荊》雜誌10月號）廣東省社會科學院「境外資金在中國大陸異常流動研究」課題組組長黎友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