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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眼睇港】我与香港回归20年之五 |春秧街,当卖字的邂逅卖肉的……

2017-06-17
来源:卓越兄 卓坊間

春秧街,是香港北角一条富有特色的一条街。它大约只有一百多米长,是北角一带著名菜市一条街,卖肉的、卖鱼的、卖菜的、卖水果的、卖糕点的,基本都是福建人。更确切地说,都是闽南人。更仔细地说,都是泉州一带的人。

“恁娘咔好!”

“夭寿啊,唔去替人死!”

“有影无?!”

“这个噻母也啊!”

“搭林北创落去!”

在这里,你听到的口头禅,都是晋江、石狮、南安、泉州一带的特色。当然说着闽南话的,还有买菜的,坐在借口“化仙”聊天的,下棋的,相遇的。

 

初时认识这个“春”,我把它与酒店外那些眉来眼去、浓妆皱脸的“站岗人”关联。

其实啊,“春秧街”与那种“春”无关,天生也不是卖肉的。史料说,福建同安人郭春秧,早年到南洋投靠伯父,后茁壮成长为有名的糖商。1920年代,他携款到此投得一块土地,本拟建糖厂,后遇省港大罢工,糖价大跌,于是转做房地产,开发了四十间相连的楼房,所以这带俗称“四十间”。1930年政府把楼房间的道路命名为“春秧街”。

除了泉州话冲刺你的耳根,有一种声音却不时让你悦然。那就是叮叮车的声音。如果说闽南话是地方特色声音,那么叮叮声则是国际语言。从港岛西面来的电车,不去筲箕湾只到北角的,都会左转进入春秧街,缓缓地走着。不管你是拄着拐杖的、坐着轮椅的,或者健步行走的,拧着大包小包,有感知的没感知的,电车都会慢慢地陪着走。如果你实在毫无知觉,挡得司机实在不耐烦了,电车这才发出叮叮叮的提醒声——但温柔而亲切。然后唝咔唝咔地往前“爬行”。

电车在春秧街的两头,转进来,拐出去,轮与轨发出gigi的摩擦声,与从店摊发出的吆喝声,交相辉映,像是交响曲的“辅音”。据说,1953年开始出现“电车走在市集里”的奇景,当时电东行线的终点站由铜锣湾延伸到北角,但是英皇道的宽度不足以让电车掉头。于是电车公司铺了春秧街支线,成了这里的独特风景线。

 

你们知道,我喜欢吃橘子,不喜欢吃橙子,因为前者用手剥,就可以把果实送进嘴里,而后者常常要动刀。但是,这种橙用手就可以——那就是sunkist橙。我这次到春秧街的时候吗,正值下午大甩卖时间,卖货的Blingbling地用菲佣、印庸听得懂的语言,发出甩卖的信息。我卖字不买肉,一个住店的,只对水果感兴趣。于是对“$20,8個”感興趣。于是,买下一袋。一入店,就如狼似虎剥下一半,虽酸得扭了眉头,但胸头觉得,在香港吃什么都亏,只有吃生果不亏。每次回深圳,我总要带数十个奇异果。

“很多住半山的,都开车下来这里买菜!”住在鰂鱼涌的佬友阿张告诉我。

“何止半山。菲律宾的、马来亚的、新加坡的、大陆的都来春秧街采购!”说这话的是一唱一和的俩掌柜。她们卖着海产品,有蚵仔(牡蛎)、闽南人叫“摊仔”的蛏子。我指着一个牌子写着“东石珍珠蚵”的蚵仔问,这种多少钱?64元一斤!年长的掌柜的答。我称她青蚵仔嫂。这种呢?稍微差一点,我们叫厦门蚵,48元。

旁边,食环处工作人员正在劝导摊档把篮子往里头挪一挪,别太占道。

 

“咱哪儿的?”

“侵(深)圳也,泉州狼!”

“驴呢?”

“阮青阳的,姓庄的!来30几年。我厝在五店市旁,万达中心附近……”

于是,我与两位讲家乡话的掌柜的聊了起来。

 

一个指着墙上一张剪报说,你看,蔡澜也来过我们店。我发现,与蔡大师合影的正是与我交谈的两位。

“啊,芋圆呢?我很想吃吃家乡的味道!”

“要八月份才出来(卖)!”青蚵仔嫂答。

“切,现在口水都出来了!”

“Very good!very good!”请蚵仔嫂跟一位戴头巾的买菜人“哙”着英文。“Your English 也是very good”,我竖其拇指夸她。

电车在春秧街街头的站牌旁靠站,很多人下了车。街口的第一间,是一家猪肉店,而第二家,则是一件针头线尾店。一位三四十岁的帅小伙卖着线卷、扇子、捶背器具。我发现,他也能讲闽南话。“不会讲闽南话的,这些店不请的。”顺着车流的西向东,左边是清一色菜市店,而右边街沿则摆着一溜的服装摊。我试图用闽南话与摊主聊天,发现他们根本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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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秧街上有两家比较像样的商旅酒店,一家叫丽东轩,一家叫M1,附近还有ibis。只要不是假日,这些酒店的房价都出奇的便宜,不过只能在国内的网站订。我分别住过,一不小心还常常被主动“升舱”为海景房。这里的房间都不小,淋雨的花洒都很强劲。冷不防,水利与足以把人喷出户外。

临走的这一早,我改掉了喝粥的习惯。从菜市里买来烧麦等早点,到酒店大堂蹭免费咖啡。突与一位菲律宾老华侨有了个免约的邂逅。他也取着一个杯子,在自动咖啡机,斟了一杯咖啡。然后与我聊了起来。

老者用家乡话自我介绍,“瓦叫张子添,晋江金井晋井村人”,1954年12岁的时候从家乡出来,在北角这带住了三十年,就去了马尼拉。在那里读了“TAGALOG”(菲律宾语),后来读了商科。

古稀的他呷着咖啡,激情洋溢地说,我是致公党的,在马尼拉这个党有五属(属,应该是支部的意思。没有深究。),“以前我们洪门帮入会都要在臂上割出血的!”(我打腹语:缘分!)

大堂的桌子上摆着一些赠阅版的《文匯報》,6月16日的头版头条写着:黄之锋岑敖晖 藐视法庭拟认罪。

“zuai(这些)……噻因老母(相当于粤语的“丢魁劳模”)!”张老用家乡俗语骂道。然后说,自己是信奉毛的,亲共的。提起现任的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他坦言:比较有杀气,但讨好中国,是为了钱。

“你去过菲律宾没有?”他问我。

“转过机,被恭喜发财过!”我答。

“下次有去马尼拉,我带你去到处玩!”

“你做什么的?”

“石油!”

张老说,他每年要到香港北角四次,都住在酒店。目的是探望老母亲,“到今年中秋,她就100岁了!”

说起老母亲,张老还原了作为儿女的朴实,口气不像在议论那些头版头条的那些捣蛋。

两个壮年人提着菜,并肩沿着叮叮车轨道,撑着伞慢悠悠地走着,这是中午的十一点四十分。心想,“香港也有这样的节奏。”出了空调房,户外下着雨,满是热气,我不好把摄影机拿出来,背着重重的包袱,我却觉得空空而归。

“该带点番薯、蚵仔什么的回圳……”A角我叹。

“下次吧,千里带鹅毛!”B角我回。

“只争朝夕,想干啥就干啥!别迟疑。”A角我应。

“蚵仔跟相机混在一起,这味道怎么受啊!”B角我。

“倒是!”

于是,这次只带了一个sunkist,其他啥菜也没带。但立志,下次回这条叫春的街市,卖字的与卖肉的比拼。

来到春秧街尽头的桥底,看见一堆老乡,无忧无虑地围着看棋。有人扇着扇子,有人不断拍着腿儿打着蚊子……

心又起涟漪:

保障在,乡情在,春秧街赋予北角闽南乡亲以朴实、亲和和温馨。这是香港其他地方所少见的!春秧街,不仅仅是一条集市街,它是闽南市井文化的缩成,一个活生生的民俗博物馆。

作者:卓越兄 

[责任编辑:肖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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