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南山:疫情首先出现在中国,不一定发源在中国

2020-02-27
来源:广州日报

   

  【香港商报网讯】新冠肺炎传染力有多强?最初的疫情预测是怎样的?从这次疫情中我们该吸取什么经验?2月27日,广州市政府新闻办在广州医科大学举办疫情防控专场新闻通气会,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组长、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回应公众关切。

  疫情预判

  预测疫情4月底基本控制

  研判疫情发展,是钟南山重要的工作之一。在疫情爆发初期,他提出要注意两个情况:一是武汉病情极为严重,二是外地传染非常快。

  他说,WHO将传染病的程度分为三级,其中二级是国家多处爆发。“但我们强调中国的情况很不一样。武汉出现大规模爆发,但其他地方、其他城市没有大规模爆发。这是最基本的出发点。”

  他说,与一般传染疫情不同,新冠肺炎传染情况比sars还高。据统计,新冠肺炎的RO值是2到3之间(一个人传染2到3人),说明传染非常快。对此提出两个应对措施:一是武汉一定要控制住,大大加强支援武汉的医护力量和物资力量;加强全国联防联控,“早发现、早诊断、早隔离是最古老也最有效的方法”。所以没有发生全国性的大爆发。

  从国家战略层面看,对病情预测怎么样?钟南山介绍,《柳叶刀》一篇论文用传统模型进行流行病预测,估计2月4日中国病人达到16万人,但我们广州医科大学重点实验室研究,在传统模型的基础上,加入了两个影响因素:国家强力干预和春节后回流高峰影响。

  钟南山表示,根据广州医科大学预测,高峰应该是2月中,接近2月底。“2月10日左右当时我说这个话,有人发微信给我,说你的话在几天之内被碾得粉碎。当时我们预测病例是6、7万,所以对预测我们有信心。目前,国外预测疫情控制最早在5月底,我们预测4月底,因为有国家强力干预和群防群控意识,我们想来比一比!”

  疫情首先出現在中國,不一定发源在中國

 

  鐘南山稱,對疫情的預測,我們首先考慮中國,沒考慮國外,現在國外出現一些情況,疫情首先出現在中國,不一定是发源在中國。

  这是否意味着新冠肺炎的“零号病人”也有可能在国外,是通过输入到中国来的?对此,钟南山在会后回应表示,从科研的角度看,“首先发现”和“发源”不能划上等号,但我们也不能就此判断疫情是来自国外。只有对新冠病毒进行溯源,有了结果,才可能回答这个问题。

  补短板!

  要提高CDC(疾控中心)地位,赋予其行政权

  钟南山认为,本次疫情暴露出我国重大疫情防控的短板——CDC(疾控中心)的特殊地位没有得到足够重视。要提高CDC的地位,赋予其行政权,否则可能出现同样的问题。

  CDC的特殊位置没有得到足够重视

  钟南山说,17年前,非典在广东出现,当时经过将近50天,香港才明确是什么病毒。而且这次很快就发现是新型冠状病毒,国家制定出台了很多检测防控方法,进步很大。但他也坦言,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不是一时一事,投入往往要比产出多得多。

  “此次疫情暴露了一个短板。”钟南山说道,12月31日已明确是冠状病毒,1月3日分离毒株,1月7日报告联合国,报给地方和国家疾控中心。“但我认为我们CDC地位太低了,是卫健委领导下的技术部门,CDC的特殊位置没有得到足够重视,一级一级上报。有的国家CDC是直通最高层的,甚至可以直接向社会发布。”

  “就这次事件中,12月31日发现病例,我们向媒体发布明确人传人是1月20日,但更早时CDC已经确认‘人传人’,当时没有发布,因为CDC只能向上报,再由地方政府决定,无法再做什么。所以CDC地位一定要提高,而且一定要有行政权,如果不是,以后可能还会出现这次的问题。”

  要进一步加强对突发性传染病持续性科学研究

  他还补充,12月30日,李文亮医生已经讲了,没有得到重视。所以对于这个疫情,一是不了解,二是没有充分重视,这个改变非常需要。很多人对SARS印象很深,当时也有很多研究,但由于觉得是偶然事件,后续相关研究就比较少了,我们实验室在做,也第一次制作出mers的动物模型,但对大多数实验室,也包括我们自己,对突发性传染病还是重视不够,没有持续的科学研究。所以这一次疫情中,对新发的疾病治疗上有些束手无策,只能根据原理,用现有的药考虑治疗。十几二十天研发新药根本不可能,这也是我们防控体系的短板。

  治疗方法

  大敌当前,不可能用空白对照组

  在治疗方面,钟南山说广医推出多种方案,使用克立兹、阿比托儿、氯喹等药,一般病毒转阴时间在5——8天,其中氯喹效果比较好,4点几天就转阴。但是“大敌当前,坦白说,你敢用空白对照吗?如果他发展得很重怎么办?”钟南山说,在“治疗第一、科研第二”的情况下,我们怎么能设计双盲随机对照?不可能。

  重症病人为什么治疗难?小气道黏液非常粘稠非常多

  钟南山分析,重症病人,为什么难以治疗?它跟SARS有一个不同特点,就是小气道里的黏液非常多,非常浓稠。这是我们非常重要的研究对象。武汉危重病人病死率接近60%,我们准备挑战一下,考验一下我们到底怎么样。这些问题都是新的问题没有解决。

  广东初步数据显示,14%出院病人“复阳”,如何应对方式?

  钟南山:复阳有多种因素。病毒检测是最近才研发出来,存在试剂本身的问题。检测的方法、采样方法对阳性率影响很大。复阳,有可能原来就不是阴性。粪便有核酸片段,有没有传染的可能,值得观察。这个问题无法准确回答。可以准确回答的是,一个病人恢复后,做了抗体检测强阳性,说明抗体很多,重复感染可能性很低。

  复工复产

  1.5米间隔和病毒双检测很重要!

  对于复工复产的防控,钟南山介绍,当时国外预测中国是5月底,那是因为国外还没有,现在国外增长得比国内快,中国用前所未有的力度干预,强调群防群治到联防联控,这是体制的改变,更提高一级。

  因此,病例达到高峰后,很快降下来了。这些上升很快的国家也可以应该参考中国经验。

  现在复工,陆续回流可能又出现高峰,“现在2月27日了,我没有看到高峰,因为上下火车飞机都要检查,一旦发现立刻隔离,打断了传染病的自然传染路径。”

  “双管齐下这样做,我们有信心病例数字不再上去。”在这样的情况下复工,他提出,一是工人来要接受双检测,核酸检测和IgM检测。对于大企业复工,大企业复工聚集更高,要非常注意,大企业有很多区间,建议员工间隔一般1.5米以上。第二,所有工厂自来水龙头、下水道必须保持非常通畅。香港有由于下水道堵了粪便干燥造成气溶胶传播。“双管齐下,我有信心,病例数字不再上去!”

  全球防治 守望相助

  有媒体提问,新冠疫情已经在世界多国爆发。广州作为一座超大型城市,就对抗疫情的方式方法,有什么经验分享给世界上其他超大型城市?包括给未来有什么启示?

  为欧洲介绍经验

  钟南山表示,中国增加病例已经少于国外增加病例,韩国、伊朗、意大利,他们增加非常快,可能中国做法对他们有一些启发。他应邀这周末为欧洲呼吸学会介绍中国经验。“这是人类的病,不是中国的病。”

  日本病例主要还是日本钻石公主号,他认为,日本钻石公主号疫情防控有点失败,越隔离越多。船只是闭路系统,非常容易造成感染。

  中国有可能出现输入病例

  至于国际病例增加会不会导致再过一段阶段,中国发生从输出病例变成输入病例?钟南山认为有可能。韩国病例增加非常快,mers增加也非常快。“我们要加强国际交流和合作,分享成功和失败经验,早发现病人”。早发现的病人,85%以上都会好,除非自己免疫系统非常差。他发现,危重病人的死亡率比普通病人高9倍,有高血压、心脏病、慢阻肺、肾脏疾病的病人,病死率高很多倍。传染病病死率出现极强的地区差异,过去是没有的。

  “我认为,国家合作联防联控是非常重要,危难当头,日本韩国没有忘记对我们的支持,当疫情在日韩发展,我们也不能忘记对他们的支持。”他说。

  给世界其他大型城市3个锦囊

  对超大型城市如何预防急性传染病,钟南山认为第一,首先是控制上游,预防都是早发现,早隔离,就比较难产生聚集性爆发。第二,病人应该收治在定点医院。到普通医院要消耗大量人力财力。定点医院对急性传染病有经验。第三,重症病人必须跨学科综合救治。每个专业有它的特长,传染病做好预防,更重要是生命支持,支持疗法主要是搞重症的,要加强对重病学科的投入。

  现在,根据密切观察,对重症病人不断护理保持生命稳定,病毒载量在逐步在下降。给予很好的生命支持的话,可能会过关。第四,国际合作。有好的治疗方法开展国际合作。

  吃野生动物是人类的陋习

  24日,全国人大常委会经表决通过了关于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动物交易、革除滥食野生动物陋习、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的决定。这一决议的落地将会为中国重大传染性疾病防控带来根本性影响吗?钟南山表示,近年接近80%的疫情源头都是野生生物。禁止令很有必要,但现在的市场现状基本是禁而不止。

  他说,猫科类动物经常携带病毒,传到人身上,人就会患病。果子狸已明确是SARS很重要的宿主。市场上很多野生动物都带有冠状病毒,它们本身不会发病,但吃它们,就会出大问题。

  “吃野生动物本来是人类的陋习。”他强调。世界进入21世纪只有短短20年,已经爆发三次冠状病毒疫情,SARS、MERS、和新冠病毒。所以他曾提出,凡是冠状病毒,凡是一看有聚集性,马上要严防扩散。这一次就是极大教训。“如果我们能在12月初甚至1月初能采取严格防控措施的话,病人将大大减少。我们曾经估算过,如果在1月25日才采取措施,而不是20日采取措施,新冠病患将达到十几万人。”

  “但现在还不清楚,这个病毒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之前就有的?谁是第一例?我不相信只是穿山甲携带。”钟南山说。

 

[责任编辑:程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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