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商報前董事總經理 太和智庫高級研究員 張介嶺

　在俄烏局勢微妙之際，當地時間6月4日，特朗普與普京進行了今年以來第四次通話，雙方討論了烏克蘭局勢和伊核問題，儘管長達約70分鐘的談話內容虛虛實實，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普京「態度非常堅決地」表示，將對俄羅斯軍用機場遇襲事作出回應。

　如何回應？自然少不了更大強度的軍事報復，甚至不排除定點清除相關烏克蘭官員。美國烏克蘭事務特使凱洛格前兩天接受福克斯新聞頻道採訪時已發出警告，烏方攻擊了俄羅斯三位一體核力量的部分生存系統，使自身面臨的「風險程度大大增加」，「因為你不知道對方將如何回應。」

　他還強調，烏克蘭最近的行動表明，烏克蘭當局準備在戰場上採取積極行動，這可能將風險提升到俄羅斯不可接受的水準，美國不希望風險上升導致俄烏衝突擴大，正試圖避免局勢升級。

　凱洛格之言不無道理。俄羅斯夏季攻勢在即，已在蘇梅和哈爾科夫兩地屯兵10萬。大軍壓境，烏克蘭現有彈藥庫存僅能滿足40%的作戰需求，且兵力嚴重不足，在2000公里的戰線上平均每公里僅有250名士兵防守，僅為俄軍的一半，西方承諾的援助又遲遲不能到位。關鍵是，這次烏克蘭摧毀的俄羅斯戰略轟炸機可攜帶核彈頭，一旦普京使用戰術核武器實施報復很可能觸發俄羅斯與北約的核對抗。

　毋庸置疑。烏克蘭欲成功應對一場惡戰離不開西方，尤其是美國的支持。基輔對攻擊俄羅斯核資產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不可能沒有預案。6月3日，烏克蘭第一副總理、經濟部長尤利婭•斯維里堅科和總統辦公室主任安德里•葉爾馬克率領的代表團抵達華盛頓，與美方討論對烏軍援、戰場形勢，以及烏美礦產協議等事項，雙方的後續合作無疑將影響俄烏衝突的走勢。

　不容忽視的是，在這次與特朗普的通話中，普京詳細介紹了俄烏第二次談判成果並稱談判是有益的，但稍早時候，他在聽取俄羅斯談判代表團團長梅金斯基有關烏克蘭在談判中提出「首先實施30天或60天停火，雙方利用停火期籌備和平峰會」彙報後，明確予以否決，理由是不能讓烏克蘭獲得喘息和重整軍備的機會。

　確實，烏克蘭動用無人機襲擊俄羅斯戰略轟炸機後，普京找到了堂而皇之的理由拖延談判。他強調，烏克蘭這次行動是蓄意針對平民的恐怖襲擊，指責烏方一邊企圖用恐襲手段恐嚇俄羅斯，一邊又要求舉行高層會晤，並強硬表態稱沒有人會與「恐怖分子」談判。

　這多少有點借題發揮。從俄羅斯提交的和平備忘錄12項條件看，如法律上承認克里米亞，以及烏東四州歸屬俄羅斯、烏克蘭保持中立，不得加入任何军事联盟，外国不得驻军，等等，其要求之嚴苛甚至超出了當初普京發動「特別軍事行動」設定的核心目標。這種連打了三年仗都未能讓澤連斯基接受的內容，基輔怎肯照單全收。

　其實，俄羅斯之所以漫天要價，本身就沒想好好談。俄羅斯聯邦安全會議副主席梅德韋傑夫承認，「伊斯坦布爾談判不是為了在某些人臆想的不切實際條件下達成妥協的和平，而是為了我們的迅速勝利和徹底消滅新納粹政權。」这段话似隱指特朗普異想天開，澤連斯基不會妥協，俄羅斯只能戰場上見勝負。

　俄烏第二次談判甫一結束，聯合國秘書長發言人迪雅里克即表示，聯合國歡迎俄烏達成交換人員或人員遺體的協定，希望俄烏談判「能夠達成全面和無條件停火」，強調這是「實現公正、持久和全面和平的第一步」。現在看來，無論是特朗普，還是聯合國，想盡快結束俄烏衝突恐是一廂情願。看來，澤連斯基是個明白人。他指責俄羅斯故意提出烏克蘭不可能接受的條件，目的就是為了拖延談判進程。

　美國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 CSIS ）高級副總裁、國際安全項目主任賽斯•瓊斯指出，「俄羅斯更傾向於在戰場上以俄羅斯的勝利結束這場戰爭，而不是進行任何形式的實際上可能不得不放棄一些目標的嚴肅的和平談判。」至於俄羅斯能否如願以償，主要還取決於特朗普政府的態度。

　眼下，特朗普對和談進程越來越失望，無論是他本人，還是副總統萬斯，都發出警告稱，如果俄烏不能盡快實現停火，美國將「退出」斡旋，任由戰爭繼續打下去，但誰都不清楚其所謂「退出」的確切含義。蘭德公司俄羅斯和歐亞政策主任塞繆爾•查拉普分析，如果特朗普所謂「退離」只是意味着總統參與度降低，把更多的事情交給工作層面的官員，「那就不是那麼大的災難」，但如果意味着切斷對基輔的軍助和情報支持，「那將是一個問題。」

　然而，一旦美國抽身而退，受傷最大的還是烏克蘭。賽斯•瓊斯認為，迄今為止，美國在談判中的作用「相對較弱」，如果特朗普政府退出談判，勢必「從根本上將戰爭中的力量平衡轉向俄羅斯一方」，歐洲國家不可能輕易或迅速取代美國提供情報。好在這次通話中，雙方同意繼續就烏克蘭問題進行接觸，這至少說明特朗普政府暫時還不會對俄烏衝突撒手不管。

　值得一提的是，5月28日，當被問及「普京是否真心希望結束戰爭」時，特朗普明確表示將在兩周內給出清晰的答覆。6月5日，特朗普在白宮會見德國總理默茨時承認，「現在還沒有立即的解決方案」，在促成和平協議前，或有必要讓烏克蘭和俄羅斯「再打一陣子」，當無法達成協議、衝突無法停止時，「我就會採取行動。到那個時候，我們會非常強硬」，制裁「可能不止針對一個國家。」

　美國烏克蘭事務特使凱洛格近日透露，美國聯邦參議員琳賽•格雷厄姆已準備就緒，很快將推動參議院通過《2025年制裁俄羅斯法》，爭取在6月中旬G7峰會前對俄羅斯實施新制裁。屆時，美國將對那些從俄羅斯購買石油、石油產品、天然氣和鈾的國家徵收500%的關稅。此招不可謂不狠，恐將殃及中俄、印俄等國的能源合作，重創俄羅斯的油氣收入。兩周前，歐盟和英國已宣布對俄羅斯「影子艦隊」近兩百艏船隻進行制裁。面對更大的制裁壓力，俄羅斯會見好就收、軟化立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