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66

起底囚犯獵艷監獄:獄警“集體嫖娼”

2015-01-26
来源:鳳凰網

  訥河監獄。因微信詐騙一事被推上風口浪尖,監獄內部十分警惕,違規操作等行為一律暫停。(攝影/葉宇婷)

  監獄正對的一條路名為新生路。(攝影/葉宇婷)

  訥河監獄機關招待所。微信詐騙一事後,黑龍江調查組到訥河監獄調查。(攝影/葉宇婷)

 

 

  下午四點,訥河監獄兩輛通勤車從此路駛出,監獄幹警回到訥河市區,馬路上很難得見到一個人。(攝影/葉宇婷)

  起底訥河監獄:獄警因創收壓力打服刑人員入獄

  鳳凰網葉宇婷 黑龍江報道

  在訥河監獄服刑人員王東微信詐騙一事被媒體曝光後,知情人士告訴鳳凰網,近兩年,訥河監獄發生過類似的手機詐騙案,不過當時未曝光,詐騙者低調被轉入別的監獄。

  刑滿釋放的人說訥河監獄“臭名昭著”,曾經的獄警也在網上曝光其自殺事件。訥河監獄一下被推到風口浪尖。仍在位上的獄警顯得憤憤不平,指責媒體一下把陳年往事都翻出來,沖人吼“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手攥著拳頭,全身氣得發抖。

  監獄周邊的飯店比平時更冷清。獄警為了避免橫生事端,也盡量避免外出吃飯。知情人士透露,監獄多次開會,“對外統一口徑”。

  在訥河監獄工作數十載的人士講,訥河監獄不過是全國監獄中的一個縮影,“還不是最嚴重的”。

  告發

  獄警和監獄工作人員均私下曝光監獄行為

  2008年開始,網上論壇開始出現各種告發訥河監獄的帖子,包括獄中死亡事件和獄警吃空餉事件。其中最有名的是一篇名為《史上最牛“躲貓貓”監獄長》的帖子,帖子稱:2008年3月到2009年3月訥河監獄有6名服刑人員自殺,其中3人死亡,指責監獄方“躲貓貓”事件頻發。

  據曾接觸過此發帖人的知情人士介紹,這位發帖人是訥河監獄的獄警,他曾表示此貼中的所有內容均為真實的。對方在被監獄調查出來後,刪除了此貼。

  網貼羅列了6起服刑人員自殺事件:

  井洪波,後勤監區服刑人員,2008年3月12日在罪犯倉庫內自縊身亡,原因是獄內賭博輸掉巨資,加之家中變故。

  錢海波,五監區服刑人員,2008年8月21日在罪犯寢室割頸動脈自殺身亡,原因是該罪犯私藏手機與監獄外女子戀愛,曾一度失戀灰心,監獄卻多次安排此女子一再探視,再度引起該罪犯情緒波動。

  劉鳳喜,一監區服刑人員, 2008年9月在廁所自縊未遂,原因是遭受牢頭獄霸毆打。

  襲普春,五監區服刑人員,2008年12月在考察保外就醫的多名監獄民警面前服毒自殺。

  閆金武,二監區服刑人員, 2009年2月10日自縊未遂。

  高永生,二監區服刑人員,2009年3月15日自行將睾丸割掉以圖自殺,原因是遭牢頭獄霸強迫勞動。

  訥河監獄工作人員向鳳凰網透露,監獄私設小食堂,給服刑人員“開小灶”,四菜一湯消費200元。微信詐騙曝光後,小食堂暫時關閉。

  監獄違規開有超市,超市存在至少有6年時間。服刑人員親屬探監時,將錢存在超市,服刑人員每周末到此消費。“超市裏面有各種食品,服刑人員劃賬消費。”一位曾去過超市的人士告訴鳳凰網。

  超市采用承包制,承包人叫劉成龍,原來在訥河市客運站附近開超市,“生意不怎么好,到監獄後賺了很多錢”。據鳳凰網走訪,劉成龍曾私下跟多人表示過現任監獄長高慶祥收回扣,“真他媽黑,要錢多”。鳳凰網致電高慶祥求證此事,電話無人接聽。

  另有知情人士告訴鳳凰網,近年來,訥河監獄幹警在訥河市嫖娼多次被抓,“最後花錢了事,都快趕上集體嫖娼了。”此事,成為訥河監獄公開的秘密。鳳凰網致電訥河監獄長高慶祥求證此事,電話無人接聽。

  事發

  獄警因創收壓力打服刑人員入獄

  看到微信詐騙事件後對獄警的行政處分,曾經是獄警的李斌更覺得憋屈。但他在獄警的位置上“栽了”,還進了監獄。

  知情人士告訴鳳凰網,2006年,訥河監獄進購了250台電腦,布置了兩層電腦室。監獄組織服刑人員打“魔獸世界”和“完美”等遊戲。“他們每天打出多少遊戲幣是有要求的。”服刑人員需要升級掙裝備賣錢,“這是監獄的創收方式”。

  李斌就栽在了“遊戲創收”上。上述知情人士介紹,李斌因為一位服刑人員打遊戲不賣力,而看著管教他的囚犯打這位服刑人員打得不給力,便親自上手打。按李斌自己的說法是,他看見服刑人員完不成任務,便上前管教,對方不依管教,“雙方脾氣都急”,李斌掄起50厘米長的板凳把服刑人員打了。“我本來想打他屁股,他一轉過身來打到了鼻梁靠近眼睛處。”最後傷情鑒定為“外傷性白內障”。

  “我那時候不是想往上升嗎?”服刑人員完成任務的好壞,掙分得多少,直接關系到幹警的升遷。“我那時也是傻,農民的孩子,就想把事情幹好。”

  服刑人員把李斌給告了,李斌被判了兩年半刑,從獄警成為了服刑人員。“那時領導換屆,沒人替我說話,像我這種情況多了,我家賠了5萬塊,對方也不告了,但就我判了兩年半。”李斌覺得“憋屈”。

  2008年,訥河監獄服刑人員打遊戲因為“不合時宜”被叫停。

  李斌入獄後,曾經的獄警身份讓他被服刑人員“瞧不起”,“那種心理落差花了好長時間調整,只有自己慢慢適應”。

  李斌出事後,監獄內部的矛盾開始變得尖銳。很多幹警情緒很大,“尤其是在處罰上,一旦出了事處罰的就是基層幹警”。上述知情人士告訴鳳凰網。

  2008年,一位獄警因為將手機帶給服刑人員被發現,被行政記過,次年,被開除。

  據李斌介紹,2004年左右,訥河開始安裝手機信號屏蔽器,犯人住的地方和走道都有,“那時監管比較嚴格”。後來在有利可圖的情況下,手機信號屏蔽器越來越不管用,“那是可以人為移動的”。

  起源

  “北大荒”上的勞改農場

  下午四點不到,李斌站在平房的窗前望向馬路,他知道一會兒有兩輛大巴車駛過。那是訥河監獄幹警的通勤車,早上天沒亮從訥河駛出,下午四點准時開回城,兩車110個座位,坐得滿滿當當。

  通勤車把人一拉走,農場顯得更空。李東一直望到看不見通勤車為止,說:“這兒都十多年沒發展了,人都見不到幾個。”李東比農場職工更清楚監獄幹警的事,他曾是幹警中的一員,曾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讓他比別人更加關心近期訥河監獄發生的事,以及對於相關幹警的處理。

  通勤車在路上要開一個多小時。車外零下二十一度,路上見不到一個人,一條兩個車道寬的馬路往前延伸,路上連車都很少見。路的兩旁矗立著兩排防風的楊樹,跨過楊樹便是平原,平原之寬廣使得視線所即不見盡頭,只見白茫茫一片。

  訥河監獄,原稱老萊監獄。六十年前,這裏滿是荒蕪,尚屬蠻荒之地,人稱“北大荒”。建國初期,有一大批犯人需要改造,國家決定由公安系統籌建一批勞改農場。毗鄰蘇聯又有千畝荒原的黑龍江成為了首選之地。1955年6月,從全國監獄系統抽調幹警建立了老萊監獄,隸屬黑龍江公安廳勞改局,稱黑龍江省第二十勞改支隊,對外稱老萊農場。

  1957年,錢建國和父母一起到了老萊農場。那時的荒草比4歲的錢建國都高。“那時的犯人多是政治犯”,錢建國經常能見到“勞改犯”開荒幹活,“那時的條件苦啊”。1968年以前,“勞改犯”在老萊農場就業,成為農場職工,很多人在此安家生根。

  時間到了1968年,隨著“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號角吹響,一大批知青趕赴老萊農場。“知青是瞧不起我們的”,從城裏到老萊農場的錢建國已被知青當做了農民。那一年,老萊農場歸屬訥河縣(現訥河市),1972年又改隸屬於黑龍江省農場總局嫩江農場局。

  1974年後,知青大批回城,老萊農場“冷清”過一段時間,直到1983年,改隸於黑龍江監獄管理局(原稱黑龍江省司法廳勞改局),稱老萊勞動改造管教支隊,後稱老萊監獄。兜兜轉轉,名稱歸屬更迭,又回到了監獄系統。

  早期的老萊監獄,服刑人員需到農場幹農活。1999年,李斌分配到老萊監獄。那時“監企合一”,農場給幹警發工資,服刑人員得為農場創收。每天不到四點,李斌扛把槍“押”服刑人員到農場幹活,一直到晚上八點才回。監獄幹警和農場職工的工資一樣,300多塊,“誰都不願意做幹警,辛苦得很”。李斌說,那時有服刑人員嫌苦偷跑的,但跑不了多遠就被抓回來了。

  起早貪黑的生活,李斌過了5年,到了2004年監獄改革,日子突然變得好過,但改革並沒有把隱患改掉,以致此後沖突不斷。

  改革

  “監企分開”後創收變本加厲

  2004年後,李斌等監獄幹警的工資由黑龍江財政撥款,每年遞增的工資,讓他們的生活比農場職工好過很多。

  2003年,司法部推出監獄體制改革,向全國監獄系統提出“全額保障、監企分開、收支分開、規范運行”的改革要求,其實質是將監獄企業(農場)與監獄分離。此前,老萊監獄的服刑犯人是需要到農場幹活,為其創收的。

  時任司法部部長張福森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之所以要實行“監企分開”,是因為“實行‘監企合一’的體制,使監獄職能嚴重錯位。監獄的領導既是監獄長,又是企業的廠長、經理。”“把監獄企業的生產收入與監獄經費直接掛鉤,把警察福利與生產效益掛鉤,使監獄生產背離了監管改造的屬性。長期以來,對監獄的財政投入嚴重不足,監獄經費不能足額到位,監獄將監獄經費與生產收入直接掛鉤,把罪犯勞動生產作為維持監獄運轉的重要手段,嚴重背離了監獄生產為改造罪犯服務的目的。”

  隨後,黑龍江成為監獄體制改革6省試點中的一省。2004年,老萊監獄實行“監企分開”,監獄長和農場董事長為不同人,領導不同班子。服刑犯人無需再到農場幹農活,加上此前全國普遍存在外出幹活中服刑人員偷跑事件,國家規定服刑人員不許外出幹活。老萊農場的服刑人員改到在各自監區從事生產工作。

  李斌一下感覺到輕松不少,不必再起早貪黑扛槍監督,只需站在監區的高台上監督服刑人員做工即可。

  一位曾經接近老萊監獄的人士告訴鳳凰網,監獄內有三個生產監區,每個監區為一棟樓,監區與監區間隔離不來往。服刑人員像工廠的工人,在流水線上工作,一間屋子有一百多個服刑人員,前後有獄警站在高台上監督工作。服刑人員紮頭套,一個套頭要紮一萬多針,每天每個人至少完成一個半頭套。“汽車坐墊是亞麻的,會有灰塵,但服刑人員是,沒有戴口罩的。”

  “監企分開”後,司法部希望解決監獄裏創收的現象,在老萊農場似乎未見到有本質的改變。“每個監區每年都有指標任務,比如創收多少錢。”上述人士透露,“服刑人員完不成任務,監區長是要被罰的。”

  李斌監管犯人,寫日記、周記,每月公示一次月報,上面是服刑人員掙的工分。“這些分是服刑人員減刑的依據。”李斌告訴鳳凰網。

  另據知情人士介紹:“每一分都是有價碼的。”

  服刑人員外出只在監區幹活後,事情在監獄裏變得更加隱晦,潛規則盛行。“有錢人在監獄裏走得非常順暢。家裏有門路的可以在後勤幹些輕活,比如搞衛生、搞綠化。”上述知情人士告訴鳳凰網。

  “‘監企分開’後沒多久就合了,沒有企業監獄得餓死。”錢建國介紹,改革後沒多久,監獄長和農場董事長又合為一人。

  “也有服刑人員和獄警成為‘朋友’的,我說這中間沒有利益你信嗎?”李斌反問道,頓了頓,自己回答了:“肯定是有。”(文中除高慶祥、劉成龍外均為化名)

[责任编辑:郑婵娟]
网友评论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