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經濟研究所所長 馬塞爾-弗拉茨舍爾 為英國《金融時報》撰稿

　　希臘債務談判破裂出人意料。德國以及歐洲其他國家目瞪口呆地看著希臘政府鐵了心要讓自己的國家及公民承受巨大的經濟和金融損失。

　　但是希臘不會是唯一的輸家。這件事對德國政府也是利益攸關，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國際上。不過，德國政府也擁有一次難得一見的機會——利用眼下的希臘悲劇來推動實施亟需的改革，從而使歐元可存續并再次賦予歐洲一體化更堅實的合法性。

　　在未來數天至數周內，歐洲各地金融市場的風險很可能攀升至驚人水平。歐元區各國政府面臨的最直接的挑戰是損害控制。危機蔓延的風險一再被低估。但是，沒人能夠有理有據地預測出這場危機是否會從希臘蔓延至其他國家，如果是的話以何種方式。

　　很多歐元區經濟體目前仍然脆弱。2008年至今，意大利的經濟已縮水10%，而其主權債務與國內生產總值（GDP）之比已上升至約135%。

　　2012年7月，歐洲央行（ECB）不得不出手干預，承諾將“不惜一切代價”保護歐元區完整性、防止意大利等國出現主權債務違約。在不久的將來最可能出現的局面是，歐洲政客再次躲在歐洲央行背后，希望該行挑起防止市場動蕩和穩定歐元區經濟的重擔。

　　但是，利益攸關的不僅僅是歐元區的經濟和金融穩定。長遠的政治損害可能是毀滅性的，特別是對德國政府而言。不僅就誰應對希臘悲劇負責，還有歐元區過去5年為何沒能團結一心，各國的相互指責日益升溫。在這里德國政府以及德國總理安格拉.默克爾（Angela Merkel）難逃其咎。德國是歐元區經濟和政治上最為強的成員國，歐洲以及全世界一直寄望于德國政府，希望它能解決這場危機并給歐洲帶來變革。

　　當然，默克爾在談判中或許做得不錯——極力促成協議、對希臘政府作出重大讓步。在這屆希臘政府面前，不舉白旗的她沒有成功的可能。但是，這將僅僅是歷史中的一處腳注而已。

　　對德國政府而言，不夸張地說，這件事關乎其可信度，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國際上。德國政府曾向其公民承諾，金融援助將換來一個更穩定的歐洲。它曾向公民承諾不會接受對其貸款進行任何減記，而如今它卻不得不食言。默克爾宣稱“歐元失敗，就是歐洲失敗”，這話沒錯，但這句話可能會一直困擾她并決定她作為德國總理的“遺產”。德國很多批評人士如今感覺“沉冤昭雪”了。如果希臘退出歐元區并改用回本國貨幣的話，這種感覺還會更加強烈。

　　不過，柏林仍有機會扭轉局面，把希臘災難轉化為一把利器，推動歐洲進行其所亟需的改革，從而讓歐元區更強。過去10年中最為重要的政策決定都是在危機關頭被迫做出的。2008年，多國政府和央行在紐約二十國集團（G20）峰會上發表的聯合聲明，穩定了全球市場。成立“歐洲銀行業聯盟”（European Banking Union）的決定則是在2012年6月，歐債危機最危急的時刻做出的。

　　上周公布的由歐洲五大主要機構領袖所作的所謂“五總管報告”（five presidents' report），包含了其中很多元素，比如在可信的約束性規則下建立財政聯盟，推行國家破產機制，以及打造聯合財政能力。這不僅將為單個國家提供保護，還將抹平經濟波動，讓歐元區成員國充分享受到使用共同貨幣的好處，讓所有歐盟成員國充分享受單一市場的好處。這類改革將需要修改歐盟條約。這將讓德國能夠將目光投向歐元區以外，也關注英國擔心的事情（有很多與德國的擔憂重合）。

　　德國政府應該不把思維局限于短期的損害控制問題，而應推動其歐洲伙伴國共同致力于對歐盟制度架構進行亟需的改革。其中應包括加強財政聯盟、建立資本市場聯盟、修改歐盟條約，這也是為了避免英國脫離歐盟，即發生所謂的“英國退歐”（Brexit），這件事一旦發生，對歐洲來說將是一場甚至比希臘危機更加嚴重的悲劇。

　　眼下或許是德國政府維護其在歐洲的可信度以及“遺產”的唯一機會。

　　本文作者為智庫德國經濟研究所（DIW Berlin）所長

　　譯者/馬柯斯（FT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