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豐銀行研究院宏觀經濟研究中心負責人 蔡浩 為英國《金融時報》中文網撰稿

 

　　2016年8月21日，中國女排時隔12年之后再度奪得奧運冠軍，舉國振奮，不僅社交媒體上被女排刷屏，就連筆者周圍的業界、學界的經濟學家、學者、投資人，都紛紛圍繞女排的成功展開討論，希望能通過探索郎平帶領女排走出低谷的革新經驗，為當前至關重要的國企改革帶來一些啟示。國企改革應注重市場化導向和依法經營的頂層設計，確立專業化經營的發展方向，再配套一些具體的措施推動國企改革進程，最終達到提高企業經營效率、推動中國經濟發展的目標。

 

　　中國女排是三大球六個項目（男子、女子）中唯一獲得過世界冠軍的隊伍，是中國人民的驕傲，然而在2008年奧運會中國女排折戟半決賽之后，隨著04黃金一代隊員的逐漸退去，中國女排隨后迅速陷入低谷，不到5年的時間里換了4任主帥，長達7年未能染指世界三大賽的冠軍。明眼人都看出，中國女排已經不僅僅是人才青黃不接的問題，而是在技戰術打法、選材標準和教練團隊建設上遠遠落后于世界強隊，甚至比起日、韓都有所不如。

 

　　2013年，處于低谷的中國女排，在排球管理中心承諾了主教練負責制，并予以市場化高薪的激勵下，終于成功請得郎平出山。郎平任教后，先是從美國請來了頂級的體能訓練、傷病康復的團隊，顛覆了過去陳舊的訓練和康復理念。而后又以目前世界女排強隊高大化、立體化的發展方向為建隊理念，破格提拔了一批基礎扎實、身材高大又頗具活力的年輕人入隊（朱婷、袁心玥等）。在高舉高打攻擊訓練的基礎上，郎指導加強對隊員下三路的訓練，吸取女排傳統小快靈的優點，以彌補隊伍高大化后在防守和協防靈活性上的不足。

 

　　在經歷了這番改革后，女排成績迅速提高，接連獲得了2014年世錦賽亞軍，和2015年世界杯冠軍。到了里約奧運，女排代表隊的平均身高幾近1.89米，不僅是歷屆國家隊最高，亦排在12支參賽隊伍的前兩名。郎平指導對女排的改革，使得全隊11名隊員（自由人除外）的扣球高度平均達3米13，攔網高度均超過3米，兩項指標均為奧運所有參賽隊之最，為最終奪得奧運冠軍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而囊括最有價值球員、得分王、和最佳主攻三項個人殊榮的朱婷，也打破了郎平以后中國再無超級球星的尷尬歷史。

 

　　郎指導對女排的革新，是隊伍發展方向、理念、機制上的勝利，所以即便本屆奧運沒有奪冠，中國女排問鼎世界三大賽的冠軍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她一直不喜歡外界動輒提女排精神，認為女排精神是要建立在女排隊員基本功扎實、技戰術素養高、心理過硬的前提下的，“單靠精神不能贏球，還必須技術過硬。”

 

　　女排改革的成功可以推廣到所有領域的改革上，而當前最引人關注的便是國企改革。國企改革應首重頂層設計，方向對了，哪怕前路坎坷，終究都能像女排一樣達成目標。除了在關系國家安全、國民經濟命脈的重要行業和關鍵領域、主要承擔重大專項任務的商業類國有企業應保持公有制占主體、國有資本控股地位之外，改革方向應重點放在市場化方面，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這也是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的要求；應完善現代企業制度、國有資產管理制度的建設，讓國企董事會、管理層依法經營，減少政府直接或間接的行政干預，這是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要求依法治國的應有之義。

 

　　頂層設計之后，應學習女排走專業化道路，破除現有管理體制的弊端，確實建立職業經理人制度。“職業經理人制度的建立，是國企改革過程中最根本的改革。”山東省國資委主任張新文的這番話也獲得了《人民日報》報道的肯定。就像中國女排的成功離不開郎平的主教練負責制一樣，國企改革應對職業經理人實行契約化制度，充分賦予其經營權力，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理順黨委、董事會、管理層的關系，黨委負責監督國有資產流失，董事會負責委派、選派、考核職業經理人，企業經營由職業經理人全權負責。同時，國企職業經理人也要能上能下，一切以企業經營業績為標準。當然，我們不能忘記，中國女排的成功離不開市場化的激勵機制，據《解放日報》報道，郎指導過去兩年的年薪達700萬人民幣，國家隊承擔200萬，恒大集團額外“贊助”500萬。所以國企職業經理人的薪酬應引入市場化機制，要有匹配的薪酬激勵，才能最大程度的發揮這項制度的市場效率。

 

　　不斷完善市場化導向、依法經營的頂層設計，確立國企專業化經營的發展方向，以此為基礎，再采取一些具體的措施推動國企改革進程，方可能事半功倍。首先，是加快優質國企的資產證券化進程。這里的資產證券化主要指國企資產的整體上市，這也見諸于中央和地方多個國企改革的指導意見中。上市的好處在于，有助于盤活國企存量資產，提高資產流動性，補充資本，加強內部公司治理，促進經營水平，提升國資運轉效率，并有利于推動國企的混合所有制改革。目前地方國企改革在此方面走在前列，上海在兩年多的時間內，先后完成了綠地集團、現代設計集團、上海城建、華誼集團的整體上市，贏得官方權威報紙《人民日報》頭版文章的肯定。

 

　　其次，推進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本意是將民營資本引入國有企業，發揮民營資本靈活、高效的特點，取長補短、相互促進。現實中操作起來可能有一定難度，既要保障社會資本的權益，又要杜絕國有資產流失，這是個技術活，需要依賴制度的完善和信任的建立。以市場化的方式會更好，比如通過上市引入戰略或財務投資者，比如通過員工持股，等等。

 

　　最后，推行員工持股計劃。員工持股制度作為現今世界公司治理的一種重要發展趨勢，應該將員工持股制度作為國企改革的重要配套戰略措施來激勵國企員工的積極性，激發國企活力，提高企業效率，促進國企改革轉型，為促改革、穩增長的發展目標服務。要想激發員工的活力和潛力，必須要特別注重員工認股成本的設計，既要防止利益輸送和國有資產流失現象的出現，又要保證對員工有足夠的吸引和激勵。日前，國資委下發了針對非金融國企的《關于國有控股混合所有制企業開展員工持股試點的意見》，為員工持股計劃的推行做出了對應的制度安排，相信相關制度（包括金融企業的員工持股制度）會在實踐中不斷完善。

 

　　綜上，中國女排的登頂既是郎平在發展方向、執教理念和保障機制上改革的成功，也是專業的勝利，是體制上破舊革新的勝利。這對國企改革的啟示為：是對頂層設計理念和方向的呼喚，在確保重要領域國企國資控股的基礎上，應堅持市場化原則，堅持完善現代企業制度，堅持依法經營；是對專業化的呼喚，要確實建立職業經理人制度，破除現有管理制度的阻礙和制約。如此一來，再配合國企資產證券化、混合所有制改革、員工持股計劃等措施的推行，方能提升國有資本運營效率，提高國有企業經營業績，為中國經濟提供可持續的發展動力。

 

　　（作者系恒豐銀行研究院宏觀經濟研究中心負責人，中國首席經濟學家論壇高級研究員。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