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航空的空姐被塞入行李架，這事最近火了。發帖者將其描述為職場上欺凌新人、強人所難的歪風邪氣，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其實，遠到梁山好漢入伙的“投名狀”，近到歐美高校各種兄弟會的入會儀式，再到許多企業入職歡迎宴上新人要先干三杯白酒或者“打通關”(同在場每個人各喝一杯)，各行各業的新人在加入一個新組織時，總會面臨各種各樣或有形或無形的考驗。久而久之，一些考驗逐漸演變成了慣例、乃至一種不成文的儀式。

　　對于“塞行李架”，昆明航空官方援引乘務員說法稱，這種做法既不存在惡意，也并非陋習，更沒有勉強，而是為表慶祝的紀念儀式。但很顯然，發帖者控訴之聲的出現，無疑證明了不是每個人都認同這一點，而網友中也不乏批評之聲。

　　于是問題就來了：為什么會存在這些儀式，而其存在的合理性、邊界與底限又在哪里呢？

　　“虐新人”儀式存在何處？

　　毫無疑問，除非是新生嬰兒才會備受呵護，否則成為一個組織的一員時，新人總會面臨很多挑戰。當然，諸如待人接物這些總是可以慢慢學的，但總有些像程序或者例牌菜一樣的考驗———正式的抑或非正式的———需要新人面對，比如像空姐那樣“被塞行李架”。

　　舉目四望，類似這樣的“欺負新人”的現象幾乎各行各業都或多或少存在。比如，美國N BA新秀就經常要面臨著一系列的洗禮，不是被老將們在汽車里塞滿爆米花，或是要背著老將們送出的芭比娃娃、H ellokitty花書包。有報道就提到，即使是有“弗老大”罩著的姚明，作為新秀也曾給卡托系過鞋帶。

　　事實上，類似這種考驗新人的儀式由來已久。落草為寇者納“投名狀”就是《水滸傳》常見的橋段，盡管它是一本小說，但卻反映了江湖社會的某些“規矩”。

　　為什么會有“虐新”儀式？

　　盡管歷史悠久，但作為人類學的一個重要研究對象，對于儀式的研究還是近代100年來的事情。

　　人類學家涂爾干認為，儀式是可以強化集體情緒和社會整合的現象。實際上，在任何一項儀式中，處于中心地位的都是“受禮者”。拒絕某種儀式，無異于宣布與集體的對立，所以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在職場的一些“玩新人”儀式中，雖然看起來有些強人所難，但大多數新人最終都選擇了接受。

　　在部分人類學家看來，儀式最早其實是原初人類心目中與神秘力量交流的通道。不過，隨著時間推移，儀式就像慣例一樣傳承，成為某一方面或領域的知識、文化載體，通俗地說，就蘊含了某種“潛規則”。所以，N BA老將給新秀送書包，無非是要提醒對方，你還是個小學生一樣的菜鳥。

　　除此之外，儀式還被解釋為一種與權力密不可分的現象。儀式與象征既可以表達權威，又可以創造和再造權威，二者互相依存、互為因果。

　　某種程度上，挑戰某種儀式，就意味者挑戰既定的權力秩序。比如，當年的N BA新秀格林和老將鮑比·杰克遜被交換到國王隊后，格林被杰克遜灌了一車爆米花，他一時不忿反灌了杰克遜一車爆米花，但卻沒有意識到，杰克遜原本就是在國王隊效力過的元老。得罪老大哥的結果是：格林的車頂上撒滿了醬油、番茄醬、巧克力醬、芥末，以及狗糧……

　　而類似的宣示權力秩序的“修理”新人的儀式，在監獄等封閉組織中則更為常見，甚至是一種默認的正式規則，其重要功能就是強化組織意識和服從性。

　　“虐新”儀式的限度在哪里

　　“塞行李架”引發廣泛質疑后，有航空業內部人士稱，這其實是行業內的一種游戲，也有很多照片可以表明，“爬行李架”作為一種工作調劑，是國外一些航空公司非常流行的“游戲”。當然，“爬”與“塞”的最大區別，恐怕就在于當事人是自愿還是被動，這恐怕也是給這場爭論一個最終答案的關鍵點。

　　盡管儀式看似源自既有的程序或者約定俗成，但并非沒有限度。如果說“塞行李架事件”還有可探討的空間，香港消防員的“玩新人”慣例則演變成了一宗毋庸置疑的“欺凌事件”。據稱，一般是畫花臉或用筆畫肚子，或半夜叫醒后推出操場步操，結果這次變成了脫褲塞蛋糕，引來警方介入。

　　事實上，無論一種儀式或慣例由來如何，以現代文明去衡量，如果違反當事人意愿或者造成身體、心理的嚴重傷害，都會受到約束和限制。這就像給新入職的同事來個下馬威、罰酒三杯或許可以，但如果這個人酒精過敏，就不可以再強人所難。

　　即使是美國高校里非常流行的兄弟會，近年來因為屢曝“出格”事件，也都受到嚴苛的限制。比如2013年紐約市立大學巴魯克分校“PiDeltaPsi”兄弟會的入會儀式上，華裔新生鄧俊賢背著30磅重的沙包并被蒙著眼在冰面上行走，兄弟會成員手持重物攻擊他的后背，還絆倒他，鄧俊賢多處受傷延誤就醫而死，校方宣布永久禁止該兄弟會。

　　然而，除非鬧出無法收場的大亂子，一般來說，這樣的儀式即使侵犯了新人的身體和尊嚴，也有可能持續存在。而那些被虐的新人們，等到來年成了“老人”，面對新一輪的新人時，沒準也會忘了自己往年的尷尬與羞辱，而興致勃勃地投入到“虐新”的活動中去。

　　儀式，也許就是這樣頑固地一代代往下傳承著。

　　“玩新人”三種境界

　　還能忍

　　NBA的新人們，會被前輩們捉弄。2014年4月14日，國王隊新秀雷·麥卡勒姆和本·麥克勒摩發現他們的車里被塞滿了爆米花，與此同時，他們還被要求背著粉紅色的Hellokitty書包。

　　玩得high

　　新人和“老人”一起主動投入地參與，是最高境界。比如國外網站發布的大量航空公司員工爬行李架的圖片，參與者喜笑顏開，顯然是把這當成一種放松與融入團隊的游戲，而不是被虐。這和昆明航空空姐被塞行李架的表情截然不同。

　　玩過頭

　　2013年11月，紐約布魯克學院華裔大一新生鄧俊顯參加Pi DeltaPsi兄弟會入會儀式“玻璃天花板”游戲后喪命。今年9月15日，37人因此案受到指控，據報道，其中五人被控三級謀殺罪，其余嫌疑人被控攻擊、妨礙逮捕、欺辱等不同罪名。

　　記者 張東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