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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弗:表現天堂或大海前必須表現“時間會毀滅一切”

2016-11-23
来源:文藝星球

   “我很了解曆史,所以當我看到風景的時候,我不只看到的是純粹的景色,還有戰爭和曆史的痕跡。”(文章來源:文藝星球 作者:南方公路)

安塞姆·基弗

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時,一位當今德國公認最重要的藝術家降生在這個充滿了戰爭、毀滅與廢墟的世界上了,他就是安塞姆·基弗(AnselmKiefer)。 

展覽現場

2016年11月19日,央美與德國貝爾藝術中心合作,舉辦了“基弗在中國”的主題展覽。而這個展覽由於目前眾所周知的原因,正處於沸沸揚揚的事件風暴中心。當藝術家基弗本人在17日發表聲明,譴責並抵制該未經藝術家授權的展覽行為時,人們的目光正從學術性上轉向了事件的爭議本身。在這篇文章中,希望大家能暫時從事件中跳出來,來重新關注到藝術家本人及其作品上。

在這次展覽上,我們將會看到基弗的大量作品以及眾多的創作性主題,包括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時期和相關作品,我們可以從這當中一窺基弗的世界。當然,我們今天的主題將不僅僅限於在央美上展示的作品,因為這些作品也僅不過是基弗宇宙中的幾個零星的星座而已。

基弗是具有大百科全書式的藝術家。在他的作品裏,我們可以大量見到關於曆史、神學、科學、哲學、神話、文學等元素,每一件作品都像一座蘊含了巨量信息的日耳曼廢墟博物館。毀滅和廢墟的記憶將成為了他的宇宙的基建之石。

《起初》鉛、木頭、丙烯280×570cm1985

而在這些星座中,我們可以從基弗所形成的宇宙早期,尋找到那些最初誕生的星雲。

如果是這樣,那么在早期的星雲圖景中,基弗的嘗試在於針對納粹時期,這種對廢墟記憶的重拾,成為了他最早的爭議。在基弗的回答中,這是對曾經的毀滅和災難所進行的反思,在可怕的記憶重拾下,痛苦本身亦是希望的搖籃。

星雲

德國在戰後迅速進行了反思和對納粹思想的取締,這種取締是一種對過去的決斷,並受到法律的監控。基弗的攝影行為是與這種決斷進行反抗,但這很快就被質疑為新納粹主義,這種新納粹主義的懷疑並不僅僅是因為手勢,也包括了同時期對日耳曼早期偉大民族傳說和神話題材的重拾,他被認為是可疑的民族主義和對納粹的同情。

於是,我們可以很顯然地注意到,基弗的目光總是向著遙遠的過去,甚至在那些人類遠古的世界上去尋找關於彼時或是未來的痕跡,那亦是對人類本身的關注。在這次央美的展覽中,我們將會看到一組名為《歐洲牛》的作品。

《歐洲牛》

在這組作品中,我們可以明顯看到基弗所慣用的象征和創作手法。我們可以從牛的形象中看到大量的幹燥之物穀草和荊棘。牛在歐洲的古代神話中,被喻為是宇宙本身,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臘傳說,它在這裏象征著歐洲文明的世界,而穀草,與其象征的反芻,意味著歐洲文明的某種返回式進程,猶如牛將半消化的食物從胃中再次返回到嘴中咀嚼。

這種牛與宇宙的關系,在基弗的語言中是非常明顯的,空洞的身軀裏面是星空的宇宙,每一顆星星就代表了是一個猶太人,或者我們也可以引申為人類。為什么這個解釋的恰當的?因為,我們可以從基弗其他的作品中找到痕跡和線索,如同基弗所說:

“如果你不止看到一張畫,如果你看到了五張畫排列在一起,你會一幅一幅的看,從中找尋不同之處,那么你其實是在畫與畫之間徘徊而沒有進入畫中。這一點對我來說很重要,我經常處於在畫與畫之間的狀態,我在畫這一張畫的時候經常在想著下一張要怎么畫,我沒有沉浸在一件事物中,而是出於一個變化的狀態之中。我喜歡想象自己沒有進入畫中,而是處於畫與畫之間。我就是一直處於這樣一種中間狀態裏。”

於是,我們可以看到基弗在這種創作過程中,一條很明顯的線索,就孕育在他的其他關於星空的作品中。

Raumschiff,2004

Paintings,Oil,emulsion,acrylic,leadandlead-sculpturehangingoncanvas

280x500cm

Auriga,2005

Paintings,Oil,emulsionandacryliconcanvas

560x500cm

TheSecretLifeofPlantsforRobertFludd

《獵戶座》丙烯、鉛、植物根、木頭208×299×24cm2004

以上這幅《獵戶座》是在央美展示的作品,而上面三幅均是基弗關於星空的主題,上面的數字均是天文學家對星星的數字描述。在《獵戶座》這件作品中,我們可以見到一個關於猶太人的傳說。這個傳說被記載為,當猶太人死後,他們的靈魂會上升到獵戶座,並在那裏形成一顆星星。於是,獵戶座本身就成了關於猶太人靈魂歸宿和墳墓的意義。

在上面第一件星空作品中,我們將會看到一艘軍艦,而這艘軍艦,我們認為它在基弗的語言中代表了諾亞方舟。同樣,這也是一個關於猶太人宗教和神話傳說,只因諾亞方舟記載於猶太教的《舊約聖經》中。在以下這件《亞拉烈山》的作品中,從名字寓意中就可以顯而易見地讀出曆史的痕跡:傳說中,亞拉烈山是諾亞方舟最後的擱淺之地。

《亞拉烈山》照片上的拼貼畫和水彩畫177×104cm2008

關於為何會使用軍艦來代替傳統形象意義上的諾亞方舟,我們認為這仍然與藝術家對二次世界大戰的記憶有關。在這裏,我們可以注意到這樣的一個細節,這個細節可能貫穿了所有關於基弗作品的意義。

如果說諾亞方舟是世界末日大洪水的象征,那么它是否意味著毀滅之中的希望,如果這希望本身是戰爭寓意的軍艦,那么這希望之中又是毀滅本身?當亞拉烈山是搖搖欲墜的猶太人登上天宮的七宮殿時,那么這一切將建立在何樣的方式之上?正如基弗自己所說:“在表現天堂或者大海之前必須先表現‘時間會毀滅一切’這一事實。”

《星空隕落》丙烯、土壤和其他綜合材料280×190cm2006

在央美展廳挨著《獵戶座》展示的,是另一件大體量作品《星空隕落》。在這件作品中,在這裏,它的題材是隕石,我們可以看到基弗甚至使用了鑽石,讓它們分布於作品的各個角落。當我們聯想到猶太人的故事時,這樣的寓意是不言而喻的。

基弗在一生中花了大量的時間專注於猶太人曆史的研究,我們在央美展廳中,可以隨處看到這樣的題材,它們都與各種不同的曆史、猶太教與傳說有關。

“共濟的曆史”系列(尺寸不一,共12件2002–2008)

 

作品攝影

基弗的作品中反複的用到了黑色、灰色以及大地色,它們很多都是從土地、稻草等等中選取出來的。基弗說他在開始創作時,會沉浸在顏色、材質之中,有時候會變得無意識,之後會脫離這種無意識狀態。然後會把作品放在面前,然後開始與作品的對話。

基弗說他需要和作品面對面探討它的意義,會討論出一些東西,注意到一種顏色,一個物體。雖然基弗不會立刻就明白這種顏色或物體意味著什么,想對他說什么,但這像是有另一個獨立的個體在與之對話。在對話結束後,他會對接下來的創作思路更加清楚。這個過程會不斷循環往複,甚至會用很多年的時間。

GalerieThaddaeusRopac_AnselmKiefer

ImGewitterderRosen

2015

Nigredo-Morgenthau,2012

Emulsionandacryliconphotographoncanvas

190.5×380.4cm

MorgenthauPlan,2012

Acrylic,emulsion,oil,andshellaconphotographmountedoncanvas

380×380cm

他甚至會在自然中求得幫助。基弗會將畫作放在雪中或者雨中一個月或者一年。或將繪畫放在兩塊磁石之中,繪畫會根據磁場而進行改變。基弗說他在與托馬斯·麥克維力對話時認識到,希臘和印度人並不覺得事物是穩定不變的,而是一直在不斷變化的,有著循環往複的軌跡。

BavelBalalMabul,2012

Mixedmedia

210×1200×500cm

Diamat,2012

Sculptures,Plaster,leadandsteel

95x225x224cm

在基弗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大量的關於鉛和稻草等一系列的材質,我們可以看到基弗在選取這些材料時,會遵從某種特殊的感官特質。如他在提到使用鉛的情況:是在偶然的情況下在德國很老舊的家中發現的鉛,於是開始對鉛這種材質很著迷,之後便用鉛創作了多件作品。

基弗之所以被其深深吸引,按照他自己的說法:

“是由於這一材質中有一些像是精神的東西。柏拉圖認為一切物質都是理念的反映。我覺得在物質中存在著精神,我並沒有在所有物質中發現精神,但是在鉛、稻草中有,藝術家所做的就是把這些物質中的精神發掘出來。”

在央美的這次展覽中,我們可以看到基弗對女性題材的關注,首先在展廳中,我們將會見到關於莉莉絲的主題,我們認為解讀莉莉絲有助於解讀基弗對女性的解釋。

《莉莉絲在紅海》

紡織材料、土、鋼框架

115x101x228cm1990

《莉莉絲的女兒們》

綜合材料:紡織物、幹燥植物

286.1x141.5x10.1cm2010

莉莉絲是猶太神話中的一個主題,為亞當的第一任妻子,也是上帝按照創造亞當的方式創造的唯一女性。她與自亞當體內取出的肋骨所創造的夏娃具有象征意義上的完全不同。莉莉絲象征著與男性的完全平等,她的叛逆與憂鬱成為她的一個特征。但莉莉絲的最終悲劇卻稱為了關於毀滅的一大題材。

在《莉莉絲在紅海》的這部作品中,是一種對上帝的自投毀滅式的反抗。紅海是莉莉絲的最後歸宿,在那裏,被上帝詛咒的莉莉絲,每日將有她的100個子女死去。

我們很有意思地發現,在關於莉莉絲的一些作品中,我們看到幹燥植物為蕨類。基弗為何不使用被子植物,而選擇蕨類,我們認為這可能寓意著古老之意,這種古老是在人類曆史之前,在完全的神話傳說的遠古之處。

《每一個落下都有翅膀》

混合材料紡織品織物,植物組成,鉛儲物箱

190x140cm

《假設》混合材料紡織品織物植物藝術家金屬框

190x140cm2006

而我們將會在基弗的早期作品中再次發現蕨類植物的象征蹤跡,這顯示了他在藝術創作早期,就已經步入到遠古思想的追述和嘗試。而這一作品,竟然可以在央美中見到。

《荒蕪的風景》系列照片和各式物品  每件65×125cm1982

在這組80年代的《荒蕪的風景》中,用鐵絲所創作的蕨類植物之芽在荒蕪的大地上誕生,這喻示著遠古思想的情結在基弗的作品中將呼之欲出。

當我們再次回過頭來再次看看央美展廳裏的關於《古代女子》的系列作品時,我們將會找到其他的一些線索。

 

《古代女子》220×150×150cm石膏、鐵2002

事實上,這並不是基弗所創作的唯一的古代女子形象,我們在尋找基弗作品中發現了如下更豐富的裝置作品。

現場圖

在這裏,我們可以看到關於知識、理性等傳統意義上的男性屬性出現在基弗的女性主題裏面。這是否喻示著在基弗的世界觀中,作為世界之理性,或者說是知識和規則,源起於女性的角色搖籃,她所起到的分庭抗禮,其源頭可能要追溯到莉莉絲的主題裏面去。

於是,莉莉絲將成為超越傳統女性的女性代表,而這也是基弗的認為。

基弗究竟是有神論者嗎?他是天主教徒,他說:

“所有的星辰都要毀滅,又會有新星誕生,是誰對此負責,是誰從一開始啟動這一切?我們不得而知。我們不知為何置身此地,也不知要去向何方。這相當令人絕望,不是嗎?因為人類智慧試圖去揭示它,但是無果。”

這番言說,暗示其基弗可能有不同於天主教的上帝觀念,在他那裏,已不再是有形神的概念,它似乎更接近於斯賓諾莎的上帝觀念,這種觀念本身也致使斯賓諾莎遭受天主教的迫害和打壓,但作為當代,基弗的這番言論,已成為一種無形神的超越概念,它成為一切因果論的起源,以及關於宇宙本身的沉思。

他如同廢墟之神口中的言語,在一切關於人類與宇宙之間尋找關於廢墟之中隱藏的秘密。

作為本文的最後,我們應當來看一下這件作品《黑——丟失的第一個字母》來作為結尾。

《黑——丟失的第一個字母》黑白照片上的水粉畫

340×145cm2012

展示在央美的是一件水粉作品,而畫面中的,其本身是一個裝置作品。它的主體由一個古老而報廢的打印機和鉛化了的向日癸組成。這種向日葵是基弗的代表性語言之一,在眾多裝置作品中,基弗使用了它,並大量“種植”了這一元素,我們可以在他的工作室中一見端倪。外景

人們忘記了一些最基本的文化的曆史,在這件作品中,他將這個向日葵插上去,代表了一種繁榮,他把一些打印機上的鉛印字塊扔在地上,就像是種子一樣,灑在大地,希望有一天,它們能重新發芽生根。

這是一種期許,期許人們能在被遺忘的世界中重新找到對於自身的東西,就算那是已腐朽或是廢墟般的痛苦記憶,有一些重要的東西,依然等待著人們去重新發現和繼承,並把這種希望帶向整個人類的大地。最後,我們來看一眼這幅水粉畫的原型吧。

 

[责任编辑:林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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