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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之下 活着之上

2015-08-21
来源:太原日报

         长篇小说《活着之上》(阎真著,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采用一种生活化的笔墨,纪实化的写法,直指学术圈和高校的某些不良现象。作者坦言,这本书对于生活的表达几乎是零距离的,每个细节几乎都是生活中发生过的,其素材大体来源于几个方面:亲身经历的,旁观到的,听同行说的。主人公聂致远的一半素材来自作者的某位同事。这就保证了这本书浓烈的纪实感、现场感。我读这本书,一点也没有看“黑幕小说”的感觉,也不觉得是在看什么“奇观”,相反,所写现象带有一定的普遍性,有的甚至为人们所习以为常,久而久之不觉其异,于是变成了鲁迅先生所说的“无物之阵”。但我又觉得,尽管这些现象是普遍、常见的,却又并非没有新意。这些我们身边发生的故事,经作者巧妙的处理,具有了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这就叫“惟其写实,转觉新鲜”。回头一想,这些我们常常慨叹的人和事,这些生活的真相,何曾得到过真正深刻而全面的表现呢?又有多少作品勇敢地、艺术地将之写了出来,并加以精神上的审视呢?能写到这样的成色,不可小觑。当然,我们可以从小说艺术的角度要求它,指出其缺乏更大的想象力和虚构性,艺术加工还不够精细,但我们同时也要承认,《活着之上》这种貌似原生态的笔调,比起某些虚玄的、曲折的、暗喻的写法,可能要来得更强烈、更真实、更有感染力一些。这是这本小说在题材开拓方面的贡献。

我注意到,《活着之上》并非以叙述一件件事实为目的,并不只注重事情的表层时空意义,并不停留于写实的层面。其艺术上的成功在于,透过生活化的笔墨,能够抽丝剥茧,由表象而入腠理,由事情而指心灵,没有钝化,没有遮掩,力图揭示出心理深度和人性内涵,这正是《活着之上》的魅力所在。

《活着之上》直击了高校生活中的实用主义与犬儒主义风气。聂致远想要追求理想、不为世俗绑架、超越平庸,但这些显得无比艰难。聂致远并不是一个狂人式的斗士,也不是反潮流的勇者,他充满正义感却又时时软弱,他不想妥协却又不得不妥协。他富于良知,从来没有停止过思考,能够不断发出质疑之声。他经常陷入灵魂内部的搏斗和激烈的思想斗争,常常是“两个自己在打架”,自我审视,自我批判。他发现,生活里到处都是“玻璃墙”,你看得见远方,可就是迈不过去。他评副教授,就如同加入一场战争,直到“把嘴唇咬得快要滴血”。聂致远说:我一定要前进。但他前进的路条条都不畅通。没能在一级刊物发文章,就不给评高级职称;可没有高级职称,文章又不能在一级刊物发表——他陷入了这类匪夷所思的“怪圈”之中。

聂致远在人生理想与生活现实之间纠结、冲突与挣扎,他希望坚守独立的知识人格、人文理想,立志以司马迁、张载、王阳明、曹雪芹等历史星空中的伟大灵魂为楷模,可现实的种种遭遇却让他陷入困惑。“也许,人活着真的就是为了活着本身,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什么而活着”,但旋即他又否定,意识到“生存是绝对命令,良知也是绝对命令。当这两个绝对碰撞在一起,你就必须回答,哪个绝对更加绝对。”聂致远一直在努力寻找自我救赎之路,他在与蒙万舒的对比中来深思实用原则与精神追求之间的取舍。蒙万舒是要风有风要雨有雨的成功者之一,蒙万舒的哲学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搞到了就搞到了,手段无须计。值得注意的是,蒙万舒并不仅仅是作为反面人物来设置的,有人认为,聂致远与蒙万舒是“一体两面”,是一个灵魂的两极。

《活着之上》强调了活着之上有着更宝贵、更值得追求的价值意义,因而有很强的形而上气质,这是这本书重要的思想特征。不过,这种思想更多呈现为生活化的哲学,或者叫人生哲学,这又是其他书所罕有的。《活着之上》不是通过整体象征性来表达某种深奥的哲理,也不是那种形象与意义之间过于间离的隐晦的转喻,它是贴近生活的、活生生的、需在日常化的生存困境中体会的哲学。

这部作品涉及面颇广,举凡考研、评职称、考试、就业、申报项目、进编制、晋升、论文发表等都有涉及,不可谓不庞杂,且集中在学界和高校圈子。但我认为,它并不限于高校和知识分子,实际上它写了物化时代精神的庸常状态和超越之难,由此展开了尖锐的精神拷问。在这里,利与义、知与行、理想与当下,无时无处不在激烈交锋,因而其意义是深远而广大的。

[责任编辑: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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