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悠悠又一秋。
吉林大地,早已為國慶長假籌備好一場視覺的盛宴。如果你能夠來到白山市,就可以像我當年一樣,從撫松縣的松江河鎮,遠眺雪線參差的長白山,讓身心裝得滿滿的美好,紛繁與簡約,相互奔赴。
秋分是傳統的「祭月節」,中秋節即由「秋夕祭月」演變而來。2018年6月2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關於同意設立「中國農民豐收節」的批覆發布,同意自2018年起,將每年秋分設立為「中國農民豐收節」。
萬樹斑斕,迤邐千里,秋分之始的吉林是最美的。

當太陽抵達黃道180度時,陽光直射到地球赤道,這一天在每個回歸年的9月23日前後,地球上晝夜均分,白天黑夜各佔十二個小時,人們把它命名為秋分。秋分日是四時八節的大八節之一,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
《春秋繁露》中寫道:「秋分者,陰陽相半也,故晝夜均而寒暑平」。古代節氣中的「二分」「二至」有着比較特殊的意義。自古有春分祭日、夏至祭地、秋分祭月、冬至祭天的習俗。
秋分這天,全球無極晝極夜現象。由於太陽直射赤道,南北極同時都可以看見太陽,分享着同一個白晝。而在南北緯45度線上,不用登高,即可丈量出建築物的高度:物體的高度與其影子一樣長,知道了影子的長度,也就知道了建築物的高度。至於在赤道上行走,人們會發現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影子,「如影相隨」這句話在此時此地成了空話。
古人以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為四季的開始,秋分日居秋季九十天之中,平分了秋季。陽光直射的位置繼續由赤道向南半球推移,北半球晝短夜長的現象將越來越明顯,直至冬至日達到黑夜最長白天最短。晝夜溫差逐漸加大,甚至在10℃以上。氣溫逐日下降,一天比一天冷,大部分地區的日平均氣溫都降到了22℃以下,逐漸步入深秋季節。
秋分日,南下的冷空氣與逐漸衰減的暖濕空氣相遇,產生一次次的降水。如人們所說的那樣,已經到了「一場秋雨一場寒」的時候,但秋分之後的日降水量不會很大。
南、北方的田間耕作各有不同,北方諺語說,「白露早,寒露遲,秋分種麥正當時」。南方則是「秋分天氣白雲來,處處好歌好稻栽」,反映出江南地區播種水稻的時間。不過這裏所說的北方,顯然不是指東北。東北的麥子這時已收穫完畢,種下的秋菜也綠油油的了。

小時候,最不喜歡干的活當屬收麥子了。我們老家不用鐮刀割麥子,而是把麥子連根拔起,秋季乾燥,麥芒把胳膊劃得一道一道的,汗水滴在上邊,像在傷口上撒鹽。每到這個時候,親屬或鄰居間都會互相幫忙,稱為「幫工」。唯一讓人高興的是,這時可以改善一下伙食,條件好的人家甚至會殺豬宰羊,犒勞那些在田野里辛苦勞動的人們。八方族群融合之後的東北村落,餐飲偏能豐簡歸一,大鍋鮮肉粉絲白菜土豆混燉,大籃白面饅頭,敞開衣襟放開肚皮使勁兒吃,簡單而富足。
秋分是氣候宜人的時節。大部分地區涼風習習,碧空如洗,丹桂飄香,蟹肥菊黃。古人對中秋和秋分時節非常在意,賈島有詩「秋分夜客前」,杜甫也寫道「秋分客尚在」。韓愈有感而發:「窮秋感平分,新月憐半破」。李朴一句「平分秋色一輪滿,長伴雲衢千里明」,描寫了秋色均勻、月光普照的美好意境。

古代中國人對物候的感受是細膩的。儘管秋色美好,但他們知道時光易逝,也就更憐惜好景不長。正如碩果纍纍大地飄香之後,將迎來一片蕭條。
自古以來,秋和愁都是緊密相連的。辛棄疾的「為賦新詞強說愁」,落筆處「卻道天涼好個秋」。劉禹錫的「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色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雖然看似歌詠秋色,但還是把悲秋作為預設前提。納蘭性德的「暮雨絲絲吹濕,倦柳愁荷風急。瘦骨不禁秋,總成愁」,畫面感滿滿的。革命家秋瑾的「秋風秋雨愁煞人」更是把秋愁寫到了極致,讓人黯然傷懷。
秋分有「三候」:一候雷始收聲,二候蟄蟲坯戶,三候水始涸。古人認為雷是因為陽氣積聚而迸發出的聲響。秋天陰盛陽衰,故而雷聲漸少。蟄居的小蟲子最善感知氣溫的變化,開始藏入穴中,並用細土把洞口封起來準備過冬。王安石有詩雲:「忽忽遠枝空,寒蟲欲坯戶」。由於天氣乾燥,水汽蒸發的快,加之降雨較少,河流湖泊中的水量變少,有的甚至出現乾涸。
《黃帝內經·素問》曰:「秋三月,早臥早起,與雞俱興」。古人認為,秋分之時,自然界的陽氣向收斂閉藏轉變,起居、飲食等方面都要格外小心,要重視內守,注意養精蓄銳,為抵禦即將到來的嚴寒做準備。秋分之後,人們會感到皮膚乾燥,甚至會導致性格焦躁,稱為「秋燥」,需要很好地調理飲食,調整心態。
這也是人們一年中修繕房舍的最佳時期。記得小時候,大人們在秋忙之餘開始脫坯、抹房子。脫坯是個技術活,通常要在水塘或溝渠邊取挖黃土,撒上麥魚子(指小麥脫粒、揚場後剩餘的秕粒、碎麥穗及細碎秸稈等混合物),用水攪拌好,放進坯模子裏,脫好的坯在地上一字排開,等曬乾的時候再搬起來碼成垛,用來蓋房子或砌牆。坯沒有曬乾之前最怕下雨,一下雨就澆成爛泥了。也怕人畜來踩,有的小孩子討人嫌,會偷偷地在上面留下小腳印,這坯基本上就作廢了。那時候,在農村家家都是土坯房,後來出現磚掛麵(土牆外面貼一層磚)的房子,到了80年代後,才逐漸住上磚瓦房。土坯房,每年在秋天的時候都需要抹牆面和房蓋。抹房子需要用鹼土,這種土不吸水,便於雨水流動。鹼土到草甸子上的鹽鹼灘去取。抹房蓋的時候,大人們把和好的泥用鐵杴一下一下地甩到房頂,這是個力氣活,看起來也蠻酷的,讓我們這些小孩子非常羨慕。
從秋分日開始,白晝黑夜的爭執,就像射到天空的羽箭,在最高處仿佛停頓了一瞬,然後順着一道好看的拋物線開始回歸。
從大自然的角度看,春天是萌發、生長,萬物踏上了征程。秋天是收穫、聚斂,一切走上了歸途。這個季節容易讓人沉思,思考未來的生活,珍惜當下的舒爽。
秋分,正是歸去來之間的那個節點。它的微妙,幾乎從來就不曾存在。它的昭著,能令天地間一切生靈,都將因此而有所感應。(作者 陳耀輝)